生於七十年代(15)_蘭思思

一五

　　這番大實話一下子引起了大多數同學的共鳴，想起自己畢業那會兒在招聘市場跟孫子似的在每個攤位上誠惶誠恐，哪有一點兒天之驕子的風範，怎能不感慨唏噓？

　　嵐嵐起身給大家倒酒，然後舉著酒杯寬慰大家道：「好在都熬過來了。這往後啊，就該是咱70後在社會上獨當一面啦。」

　　有人立馬跳出來反駁說：「什麼呀，咱們也老啦。沒聽人說嗎，前有60後壓著，後有80後追著，日子難過啊！」

　　這話自然又引發出新一輪的感慨和更洶湧的互相敬酒，誰見了誰，第一句話都統統改成了「不容易啊」。

　　飯畢，大家都覺得不過癮，反正是假期，於是又一窩蜂地去了僅隔幾步路遠的一家歌廳K歌。黑糊糊的會場，喧囂的場面，偶爾掃過的彩球光束，照出一張張嘻嘻哈哈尚未被時光徹底磨滅了希望的笑臉來。

　　嵐嵐跟一小撮女生在角落裡嗑著瓜子相談正歡，忽聽擴音器裡有人報她的名字。

　　旁邊的同學推推她，「喂，嵐嵐，輪到你了，他們叫你上去唱歌呢！」

　　嵐嵐正津津有味地追問某同學關於另一個未到場女生傍大款的若干細節，聞言愣了一下，「嗯？不是吧？」繼而凝神聽，果然擴音器裡又傳出自己的名字。這回是頗帶著點兒叫囂色彩的，一窩同學都大笑著，劈裡啪啦地鼓掌。

　　嵐嵐最怵當眾發個言、唱個歌什麼的，當即死賴著不肯動，還拼命解釋著，「算了吧，我五音不全的，別嚇著大家。」以為只要堅守陣地就能糊弄過去。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表演臺上，拿著話筒就沖趙嵐嵐的方向說：「上來吧，趙嵐，我也還沒表演呢，不如我們合唱吧。」

　　一陣短暫的寂靜後，起哄的聲音更熱烈了，夾雜在喧嘩中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各種意味不言而喻。

　　趙嵐嵐實在搞不明白夏鵬這一招是救場呢，還是拆臺。但事已至此，大有她不展歌喉同學們誓不甘休的架勢。她只得硬著頭皮往臺上走，臉盤隱隱地燒了起來，越接近舞臺，越火燒火燎。

　　偏偏在臺上的燈光下什麼細微的表情都藏不住，嵐嵐有些窘迫，只得一味低著頭，在歌本上胡亂流覽。

　　夏鵬含著笑與她並頭一起看。台下稍稍安靜了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卻不斷傳上來，偶有男生在幸災樂禍地催促。越是慌就越利索不了，歌單上的那一支支歌曲盡是她不會的，漸漸地，她腦門開始冒汗。

　　還是夏鵬拿定了主意，指著其中一首，微微湊向她低語：「就這首吧。」

　　一看那歌名，她又不自然起來，推託道：「我記不住歌詞。」

　　「沒關係，一會兒看螢幕就行，有提示的。」

　　就這樣，無辜的趙嵐嵐在同學會上與同樣「無辜」的夏鵬合唱了一曲《有一點動心》。

　　但凡曖昧，就是這樣產生的吧。

　　其實趙嵐嵐與夏鵬在初中時並不陌生，兩人不僅座位挨得近，還都是班上學習成績不錯的學生，經常鉚著勁兒比拼。有一回期末考試剛過，整班的同學拎著自己的椅子下樓去操場集合開訓導會，樓梯上一路下去，唧唧喳喳的對答案之聲不絕於耳。嵐嵐跟夏鵬也身處其中，緊張回憶，結果她愣是比夏鵬多錯了一道題。估計這次嵐嵐怎麼也PK不過他了，夏鵬得意得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

　　男生的學習能力往往後來居上，進高中後，嵐嵐明顯就跟不上夏鵬了。直至高考，夏鵬進了全國矚目的Q大電腦系，而嵐嵐雖然上的也是名校，但無論分數還是專業都要普通得多。

　　同學會結束後，夏鵬也不避嫌，主動送嵐嵐回家。他開一輛標緻206，嵐嵐瞅著他嫺熟地打方向盤，由衷讚歎：「你這日子過得真滋潤，都開上車了。」

　　夏鵬卻不以為然，「這車太小了，也就一過渡產品。頭一輛嘛，不能買太好的，等練熟了就換大的。」

　　嵐嵐暗暗吐舌頭：這小子，口氣還真不小。「對了，夏鵬，你……是怎麼掘到第一桶金的呀？」

　　夏鵬手扶在方向盤上，迅速睨她一眼，笑著問道：「幹嗎問這個？」

　　「向你學習唄！」

　　「你在外企不挺好的？衣食無憂，好歹也是白領。」

　　「什麼呀，就那麼幾個死工資，還衣食無憂呢，也就勉強脫離貧困線。」

　　夏鵬大笑，「不至於這麼慘吧。自己當老闆風險可大著呢，我呀，還想請你幫忙呢。」

　　嵐嵐迷糊地看他，「我能幫你什麼呀？」

　　「看看你們公司有沒有可以介紹給我做的生意啊。」

　　嵐嵐想了想，搖頭道：「我們公司的IT供應商都好幾個了，而且美國人的公司都摳門得很，殺價狠，付款期又長，我就老聽到供應商抱怨來著。」

　　夏鵬狡黠地一笑，「其實，我對價格倒不是特別在意，哪怕免費給你們提供服務都沒問題。關鍵是要能跟你們做成一兩筆生意。」

　　「咦？這又是為什麼？」

　　夏鵬長籲了一口氣，解釋道：「我的公司起步晚，現在正是大力開拓市場的階段。我的主攻目標就是市里的幾家名企。只要做下幾樁來，把它們往我這客戶名單裡一列，我們公司的聲譽不就一下子提升上去了？」

　　嵐嵐聽得眼睛發亮，越發佩服起夏鵬來，「做生意的人腦子還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啊！」她當即爽快地說，「這樣吧，我給你留心一下，如果有機會，一定找你。你們公司的主打產品是什麼？」

　　「軟體發展，網路維護，還有硬體採購。反正只要跟辦公室設備沾邊的，我們都能做。」

　　嵐嵐吐吐舌頭，「範圍真廣啊！」

　　「沒辦法，廣撒網才能撈到大魚。」

　　待送她到了家門口，夏鵬從一個精緻的名片盒裡掏出一張名片來，雙手遞給嵐嵐，嵐嵐也趕緊雙手恭謹地接過。

　　以為就這樣算完了，誰知夏鵬冷不丁又問她：「趙嵐，你是不是也想投資做生意？」

　　「那當然了。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唉！」

　　略一沉吟，夏鵬挑了挑眉道：「看在老同學的分兒上，我介紹你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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