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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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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昂的小號,纏綿的黑管,多情的長笛,委婉的薩克斯……樂隊奏響了一支支風格各異的舞曲。賓客們有的捉對兒起舞了,有的端著託盤取用著沙拉、熏腸、火腿、紅酒和西點。於是,空氣中便彌漫起奶油的甜蜜和咖啡的溫馨。 或許是因為這對年輕人的身上籠著幸福的光暈吧,人們很快便發現跳舞也是這一對兒跳得最為出色,最為奪目。石大川的身材高大而修長,藏青色的西裝幾近黑色,移動起舞步來有一種幽靈般的神異。那是個黑色的幽靈,那是個英俊的幽靈,讓人不由得望而折服。有石大川的黑色做著映襯,鐘蕾的長裙就顯得更為潔白更為耀眼。她看上去嬌柔無比,宛如剛剛出殼的嫩蛾,依附在對方的身上。 鐘文欣的目光始終無法從石大川和鐘蕾的身上移開,在外人看來,這是做母親的關切,這是做母親的幸福。然而,只有鐘文欣自己才能夠體味到那種又甜又苦,又酸又澀的感覺。 一撥又一撥的朋友來到鐘文欣面前,舉起酒杯說著賀喜祝福的話。鐘文欣只是恍惚地應付,她的神魂都在石大川的身上。她一點一點地向石大川那邊靠過去,她要讓石大川帶她跳舞,她要附在石大川的肩上,讓石大川勾著她的腰,握住她的手…… 一曲舞畢,石大川和鐘蕾被笑鬧著的男男女女們分開,一個短胖的小夥子挽起了鐘蕾,石大川則被一個戴眼鏡的姑娘邀住。 新曲響起,鐘文欣只好站在了那兒。 鐘蕾舞著舞著,忽然有些眩暈。她的腳下仿佛踏空了一般,虛虛飃飃地沒了著落。她不由自主地張惶四顧,用目光尋找著石大川。消失了,消失了,石大川仿佛消失在了變幻的光影中,消失在了晃來晃去的人群裡。 鐘蕾沒來由地心慌意亂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終結,鐘蕾立刻迫不及待地向石大川身邊奔去。那情形就像一個迷失在陌生城市裡的孩子,重新看到了自己的親人。 「蕾蕾,你怎麼了?」 石大川發現鐘蕾有些異樣,她的手心裡凉沁沁的,出了許多汗。 「我剛才感覺不太好。」鐘蕾仰起臉,柔弱地說,「我忽然覺得你已經離開了我,我已經失去了你……」 「你看,你看,我不是在這兒嘛。」石大川撫了撫她的肩膀。 「答應我,從現在起,你只帶我一個人跳。」 「可是,禮節呀。會有人來請你,會有人來請我。」 「不,我才不管這些呢,我就要你這樣做。」鐘蕾把身子貼緊了。 「好吧好吧,我答應你。」 說完這句話,石大川向什麼地方望了一眼,然後立刻攜起鐘蕾,往樂隊那邊移動起來。 「怎麼了,到哪兒去?」鐘蕾疑惑地問。 「到,樂隊那邊去。我,想告訴他們,奏一支慢點兒的曲子。」石大川順嘴回答著,他的目光又飛快地向什麼地方掃了一下。 他看的是鐘文欣,他看到鐘文欣正在向他倆這邊靠過來。他看到鐘文欣眸子閃閃,裡邊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他要避開她,要避開! 鐘文欣還在移動,鐘文欣鍥而不捨呢。 這時候,又一支舞曲不失時機地奏響了。石大川鬆口氣,帶著鐘蕾舞起來。 鐘文欣只好呆呆地再次站住。 樂隊奏的是「托斯蒂小夜曲」,一支經典的布魯斯。石大川和鐘蕾親熱地緊貼著,隨著樂曲舒緩的節拍一左一右地搖。那是搖在水中的兩支並蒂蓮,那是晃在水面上的兩隻交頸的鷺鷥鳥,搖著晃著,兩人就吻在了一起。 恍然間,鐘文欣仿佛看到那是她和石大川在跳「一步搖」。變幻不已的鐳射彩燈,讓人神迷的藍調,鐘文欣的心在腔子裡瘋狂地激跳,她覺得嗓子發幹,眼前發黑。 他在躲著我,他在冷落我。他是有意的,有,意,的! 居然沒有留給鐘文欣一個機會,直到PARTY結束前眾人跳起迪斯可群舞,鐘文欣才得以面對石大川。 鐘文欣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句話,「家裡房間很多,今天晚上,你就住在我們那兒。」 「謝謝。還是,以後再說吧。」石大川婉言拒絕。 他竟敢,竟敢—— 「你住不住!」分明是相逼的語調。 石大川堅決地搖了搖頭。 歡樂的人們終於全都離去了,歡樂也仿佛隨之遁形。 送走了賓客,臺階前只剩下鐘文欣、鐘蕾和石大川三個人。 石大川招手喚來了一輛計程車。 「晚安,明天見。」他說。 「你到哪兒去?」鐘蕾緊緊地拉住他的手,「家裡有你的一間房,是我親手給你收拾的,就在我的臥室旁邊。」 石大川搖搖頭,想把手抽出來。 「我不讓你走,不讓。」鐘蕾索性抱住了他。「你睡在我旁邊的房間裡,我才能睡得安穩呢。」 她瘦弱的身體在石大川的懷裡顫抖著,顯得那麼無依無助。 石大川只得隨她一起,坐進了鐘文欣開的那輛轎車裡。 從這一刻起,鐘蕾就再也沒有鬆開他。鐘蕾牽著他下了車,鐘蕾牽著他進了小樓,然後鐘蕾又牽著他走進了為他備好的那個房間裡。 果然是精心收拾過的房間,處處都可以看到那雙無微不至的手。單人床上的床單撫得很平,床尾的地板上整齊地擺放著一雙嶄新的男用皮拖鞋——甚至還有一本新出的《電腦世界》雜誌,在床頭櫃上散發著油墨香。 鐘蕾和他一起坐在小床上,鐘蕾什麼也不說,只是久久地依偎著他。 聽到樓下鐘文欣喊了,「蕾蕾,早點兒休息吧。」 鐘蕾這才直起身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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