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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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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韓冰啊。」老太太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孩子,你找他有什麼事兒?」 「沒,沒什麼。就是有人,托我打聽他。」 「他早就不在這兒了,他出了點兒事兒。」老太太目光銳利地望著鐘蕾。 鐘蕾的心悸動了一下,「他出了什麼事兒,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老人歎了口氣,對鐘蕾的第一個問題避而未答。她只告訴鐘蕾說,「韓冰去了焦陽三中,我想他可能還在那兒。」 老人走了。 鐘蕾怏怏地駕車離開了那個學校。 一個頑固的聲音像驅不散的蚊蟲一樣,在鐘蕾的腦際嗡嗡不休:他出了什麼事?他出了什麼事?他出了什麼事…… 隨著那周而復始的聲音,鐘蕾的頭皮和頭骨就格格吱吱地繃緊了,直緊得她眼前發蒙; 心一懸一懸地顫悠,四肢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手心裡潮乎乎的,身體忽然像冷凝器一樣沁出許多凉颼颼的汗; 胸廓像是被頂壓著,由一條條繩帶勒勒扯扯地捆綁打包; 透不過氣了! …… 鐘蕾把車慢慢地停靠在路邊,熄了火。她伏在方向盤上,一個無奈的念頭在心裡閃著:莫非又要重演在高爾夫球場暈厥的一幕嗎? 車外響起「突突突」的摩托聲,一位巡警來到車邊。他向車裡看了看,然後行了個禮,對鐘蕾說,「你違章了,這裡不許停車。」 鐘蕾強打起精神,抬起頭回答說:「我,可能是病了。」 那是個很年輕很英俊的巡警呢,當他發現他看到的是一張眉目姣好的面孔時,他的臉居然紅了,「對不起,要我幫忙嗎?」 「謝謝,」鐘蕾感激地說,「我覺得我再喘口氣兒,就可以自己開車了。」 「那好,前面就是市中心醫院。」巡警用手向不遠處指著,「當心點兒,慢慢開。」 奇怪,讓巡警這麼一摻和,鐘蕾倒覺得好多了。 鐘蕾把車重新發動起來,緩緩地向前開。方才對巡警脫口說出「病了」兩個字,倒使她認清了一個事實:她的確應該到醫院檢查一下了。 鐘蕾在市中心醫院掛了專家號,那專家聽了她的陳述,便開出了許多檢查單。血常規,尿常規,胸X光,心電圖,腦CT……那是一道又一道關卡,每一道都讓她提心吊膽。 所有的檢查做下來,居然都正常。 專家看看那些單子,再看看她,然後問道:「你最近,是不是精神壓力很大?」 鐘蕾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能把造成精神壓力的那些問題告訴我嗎?」 說什麼呢?說自己一直在苦苦地尋找生身父親嗎?說那種作為一個生命,卻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的最本源的痛苦嗎?那是埋在心靈最深處的疼啊! 「是這樣的,大夫。」鐘蕾吞吞吐吐地說,「有一些事情,有一些念頭,只要冒出來,就擋不住。老是要想,想,直想得人頭疼。」 「頭疼之後,就是心慌,就是手發抖,就是出虛汗,就有了要昏厥的感覺。」專家接著她的話說。 鐘蕾點點頭。 那專家意味深長地笑了,「其實呢,把造成精神壓力的問題說出來,是最好的疏解方式。」 「有什麼藥可以治嗎?」鐘蕾回避著,還是不想說。 那專家斂了笑。「我想,你應該去神經內科看一看。」 「神經——」鐘蕾敏感地提高了嗓音,「神經怎麼了?」 「有可能是神經官能症。」 「那就是神經病!」鐘蕾的嗓音發緊發尖。 「神經衰弱,癔病,強迫性神經症……這些都是神經官能症中比較常見的類型。你應該找這方面的專家看看。」 「好吧。麻煩你了,謝謝。」 鐘蕾離開診斷室,向掛號間那邊走。她應該再掛一個神經內科的專家號。 神經病,神經病,神經病……一個單調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不停地重複,那情形就像耳鼓裡植入了一個自動發聲的電子晶片。 鐘蕾呆住了,她不想再去神經內科檢查。如果萬一真的是——不,不,不!我其實很正常,她安慰著自己,只是太想父親罷了。從今往後,不去想他,不再想他,絕,不,想! 她覺得她好了,她晃了晃頭。 神經,神經,神經……那聲音仍在響著,那聲音在強迫她諦聽。她想逃走,她想回家,可是她卻挪不動腳。無奈和無助的感覺使她心力交瘁,她軟弱地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這個樣子是不可能自己開車回家的。她想了又想,就給母親打了電話。 鐘文欣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一見面她就緊緊地抱住女兒,大聲地叫著,「蕾蕾,你這是怎麼了!」 鐘蕾什麼也不說,只是流眼淚。 丟不掉的貓 夜幕降臨之後,汀東大街兩旁鱗次櫛比的酒樓和餐館全都張燈結綵,看上去格外華麗。忝列其中的「湘味香」酒樓既算不得大,也算不得精美,卻已經讓魏彩彩望而心儀了。酒樓的外壁是用褐色的樹皮裝飾的,斑斑駁駁,頗有些原始森林的味道。落地玻璃窗做成了落瀑,雪白的水流嘩嘩啦啦地泄淌著,再被五顏六色的彩燈一照,看上去飛珠濺玉,就像水晶宮殿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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