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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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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景新慨然應道:"有數!你那麼誠懇,我能不成人之美?下班吧,回家吃飽了再說。"他不肯再繼續這種窘迫的局面了。 方軍讓謝景新頭裡走,然後才並肩跟上。樓道裡響起空洞洞的回聲,顯然人已經走空了。方軍沿途環顧,發現有敞開的門,就順手把門關上。看見地上有個紙團兒,便用腳尖把它踢到紙簍邊上。略一遲疑,又回身拾起它塞進紙簍,按一按。不滿地說:"少爺作風,我肯定那紙上只寫了一兩個字,就揉了扔掉,三分五一張呢。有的人就是拿公家的東西不當東西。" "勤儉可是美德。"謝景新扭過臉看了方軍一眼。 "優秀是一種習慣,這句話是古希臘哲學家亞裡斯多德說的。人出生的時候,除了脾氣會因為天性而有所不同,其他東西基本都是後天形成的。所以,言行都是日積月累養成的習慣。有的人形成了很好的習慣,有的人形成了很壞的習慣。所以從小我就注意把優秀當成一種習慣,力求使自己對優秀行為習以為常,變成第二天性。" 說完這段話,撿過這個紙團,再往前走時,方軍的步態和氣概已經煥然一新,領先于謝景新半肩,每一步都邁得自然而雄闊。 15 喧囂的都市很快被夜色籠罩了,走出辦公樓,方軍好像從來沒有如此想放鬆一下的念頭。抬頭望一眼星空,不由得從丹田吐出一口氣。 如果這時有人告訴方軍,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和謝景新的關係會成為一個死結,他自己都不會相信。作為副職,無論如何都不能跟正職搞壞關係,特別是對於他這樣一個有著升遷渴望的一輩子就想在仕途上發展的人。 但事情有它自己的邏輯。 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不覺竟然走出了十餘裡,到了燈紅酒綠的商業街。兩旁林立的樓群,無數的店鋪招牌和霓虹燈廣告,它仿佛不是一條街,而是一條流動著光和影的長河,熙熙攘攘的尋歡作樂的人潮就是河道中洶湧的水流,如同過江之鯽的車流則是河道中擁堵的行船,而從那街兩旁重重疊疊大開著門戶的酒樓、茶肆、飯館、歌寮、舞廳、娛樂宮、桑拿浴室……傳出的音樂和人聲,則如同響徹在這條渾濁而充滿活力的大河上的濤聲。 迎著閃閃爍爍的霓虹燈的光芒,方軍情緒明顯高漲。 完全是偶然--如果方軍不是進了這家而是另一家,如果他在門口猶豫幾秒使他動搖,那麼這一切可能就錯過去了。然而在幾秒鐘猶豫之後,他還是走進了這家全市最大的洗浴中心。脫鞋領牌兒,進了更衣間,剛脫完最後一道,他們同時發現了對方。起初,兩個人都愣住了,是呀,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這麼一種全裸的狀態下見面。 "怎麼,是你,德勤?" "哎呀,方軍!你怎麼也在這裡!"王德勤略顯臃腫的身軀從過道裡擠過來,把旁邊的人刮得一晃,惹得眾人側目,但他卻不屑一顧,倒弄得方軍有些尷尬。 當年他們下鄉插隊在一個公社,均為公認的"學生領袖",用王德勤的話說,"都是面上的人"。的確,兩人各有所長,一個是筆,一個是嘴。當年,方軍的一篇小評論《是走還是留》,發表在縣報上,曾轟動一時,由此還抽調到縣文化館幫了一段忙。而王德勤的"三寸不爛之舌",似乎死人都能說活,最有影響的要數那年參加公社的《紮根農村幹革命》的演講比賽,也是著實令人折服。可後來,誰也沒"紮根",先後脫離農村,一個回城"接班",即到其母單位頂替,成了"國營職工";另一個呢,則通過送禮買通了縣知青辦主任被保送上了大學,畢業後進了機關。兩個人走著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加上結婚後,有了孩子,各自都忙,顧不上了,細算起來,能有近十年沒見面了。 一邊相互打聽著,一邊走進浴室。兩個人都故意顯出熟門熟路樣子,不過方軍還是有點心虛,這裡他是來過兩次,但都是想辦法用公款報銷了。他知道,連洗帶按加吃喝,一套下來,一個人也得幾百塊錢。有幾個池子,其中一個叫魚療池,裡邊密密麻麻遊著小黑魚,人一下去,魚兒就忽地圍上來,用嘴嘬皮膚上老化的角質,麻酥酥的,但很舒服。兩人不約而同地下到裡邊泡起來,無疑這是很講究的。 "怎麼樣,還好吧?"方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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