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刹如意·雪山凶寺 | 上頁 下頁
八十


  小腹一陣隱痛,基於多年暴飲暴食的經驗,黃瓜猛地一把扔掉食物,飛起一腳踢開房門,一陣風似的朝廁所沖去。

  黃瓜提著褲子以其體型極不相稱的矯健沖進廁所。這生緣寺的廁所,說來讓黃瓜好生讓人詫異。黃瓜去旅遊景區也不是頭一回,這山區的公共廁所,一般來說都骯髒不堪,屬於當地山民囤積農家肥料的場地。對於生產做了貢獻,對於旅客的公眾感官,照顧得不是那麼周全,那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偏偏在生緣寺,廁所卻乾淨非常,沒有一丁點別處山區公廁裡常見的拖泥帶水,更沒有一丁點讓人掩鼻的臭味。說到前者,大都市里的酒店,也能做到。但說到後者,即便是再高檔的酒店,也只能用清潔劑的味道來掩蓋異味,不可能做到完全沒有。

  然而這深山之中的生緣寺的公廁,外面看上去門朽窗漏,磚破瓦殘,又敗又舊,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修理整治過,偏偏走進去,卻是意外的乾淨。腳下木質地板,雖然踩上去吱嘎怪叫,卻是乾乾淨淨,份外整潔。空氣中除了木材的味道,老舊建築的味道,山林樹叢的味道,卻是再無一點別處公廁裡污穢齷齪的味道。雖說時不時有些怪風在廁所裡四下亂竄,冷是冷了點,冷得清新潔淨,那也不錯。黃瓜跳在一蹲坑上褲子一拉開始超度五穀,心裡卻直是納悶。平日裡也並不見生緣寺支派個人手來打理,難不成這生緣寺果然寶像莊嚴,佛法深厚,連廁所也梵唱檀香耳熏目染得久了,修道自悟蓮花寶座出淤泥而不染的道理?

  此刻正是清晨,下了兩天的大雪忽然停住,卻又結起了大霧。黃瓜多少有點氣象常識,覺得這大雪天起大霧,未免有違常道。按照常識,大霧天一般都是冬日晴天早上的特徵,難道這天會是個晴天?黃瓜看了看窗外的白霧,忽然只覺屁股下面一陣一陣風灌上來,涼意大起,不由往下一看。黃瓜這一看不打緊,看了卻是大奇:只見蹲坑裡居然也是白霧彌漫,浮雲滾動,流煙四竄。

  沼氣?黃瓜皺皺鼻子,卻沒嗅到味道,還未來得及細想,忽然一陣不知哪兒來的風胡亂吹起,將屁股下的這大團白霧吹散。黃瓜仔細看著下麵,越看越奇。

  蹲坑下面,赫然是白雪愷愷的山頭,看不見路的山谷!只見大雪壓青松,寒風掠大地,迷迷茫茫一大片……黃瓜揉了揉眼睛,低頭細看,果然不錯,是山!

  這哪裡是白霧彌漫?這分明是雲啊!黃瓜越看越是有趣,這廁所,居然是修在懸崖之外的!廁所主體在懸崖邊,而蹲坑下面,竟直接就是萬丈懸崖了。難怪廁所裡老是不知出處的怪風,也難怪沒有一絲臭味,這臭味都在幾百米以下的樹林裡去了。

  黃瓜原本只瞧得有趣,忽然心頭一跳,這麼說,自己已經是臨空萬丈懸崖,的了?山風掠過,木板廁所吱嘎獰笑,黃瓜只覺雙腿發軟。廁所整個建築居然有被山峰吹得微微搖晃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黃瓜的錯覺。險地不宜久留,黃瓜心裡直納悶,這生緣寺處處跟人做對,連他媽個廁所都修不安穩,偏要別出心裁,修在……

  一陣說話聲從廁所門外傳來,打斷黃瓜朝外逃命的衝動。按理說,這時候除非是那個足不沾地的謝居士忽然一臉獰笑地跳到他面前,否則任何事情,也無法阻擋他黃某一個閃身先逃出這半空中的五穀輪回之地,腳踏實地再說。但門外的那人說的話卻實在太過兇險,讓黃瓜止住擦屁股的動作。

  門外那人似乎因為某事很憤怒,大聲武斷道:"……乾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宰了那個姓黃的!"

  黃瓜瞪大眼睛。

  另一個人的聲音道:"宰就宰了,現在時機也對。不過得想個法子,栽給那個什麼謝居士頭上,這樣才算穩妥。"

  黃瓜張大嘴巴

  前一個人道:"這個交給你,我們兩兄弟的慣例,我是只負責動手便是。依我看,咱們跟這不知道哪兒來的員警起衝突是遲早的事情。要動手得趕快,否則要有別的員警上來可就難辦了。"

  黃瓜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幾乎驚叫出聲來。

  後一個人道:"這姓黃的不像真員警,看他那副賊忒嘻嘻的不正經模樣,更像個咱們的同行。興許也是得到消息,打這些瓷器的主意。咱們撈了那麼多東西,他卻一直兩手空空,我留意到,他背包都不知道弄哪兒去。只怕他出師不利,沒找對地方。"

  黃瓜心中叫苦不迭,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前一個人道:"對,所以我說,咱們多半會跟他起衝突。他眼見什麼都沒撈著,我們卻滿載而歸,只怕會打我們的主意!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咱們不動手,他動起手來,咱們可就後悔都晚了。"

  黃瓜哭笑不得,實在有心出去爭辯一番,卻又實在不敢開口路面。什麼叫虎有害人心,打他們的主意?

  後一個人道:"對,對,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咱們找到的寶貝,未免太多了點,太惹眼了點。你還打開包拿給他看,這是存心讓他眼紅麼?太不謹慎!你看那姓黃的傢伙土財的模樣,咱們這麼多寶貝,只怕就算其中一件,他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你一下子拿這麼多稀世珍寶給他看,他不眼紅才怪!我當時見他進屋,笑得極其勉強,滿臉鬼樣子,就知道他對咱們已經動了心,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廁所外的聲音小了起來,聽起來那兩人在商量什麼,估計是動手的時間地點之類。黃瓜卻也沒心思聽,眼前只晃晃悠悠的一個字,跟隨浮雲流來淌去。

  冤,他娘的太冤了。黃瓜連心中叫苦的力氣都沒有了,只管蹲在坑上就著隔離木板掩蓋好自己的身形,看著窗外的白霧一點點灌進來。臉上擠出一副極其古怪的面容,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果然是薛板寸和何胖子兩人,聽起來,似乎忽然之間對黃瓜起了忌憚之心,決定除掉他這個眼中釘肉中刺,而且還是以極其不人道的肉體毀滅方式。

  只不過,那理由未免可笑得讓人笑出聲來。他們找到的稀世珍寶?所以惹啥都沒見過沒撈著黃瓜眼紅?為了避免黃瓜先下手決定除掉黃瓜?

  當然,黃瓜現在確實手邊沒撈著啥,可問題是,要是黃瓜想的話,隨時都可以翻牆進釋無性的那個院子。就算不進那些神神鬼鬼的房間,光是那個佛堂上的東西,隨便一件撈出來,也起碼值他薛板寸和何胖子背包五六個了。

  這事跟他們解釋,那是有嘴都說不清。可要說反抗,自己一個人,人家兩個人,這且不說,陳克的槍也被他收回去了。自己手無寸鐵,雙手之間只有草紙一卷,怎麼好拿去跟人爭鬥?都怪陳克!要自己假裝這個什麼狗屁員警,無聊透頂不說還盡是吃力不討好!現在可好,自己身處危地,命在旦夕!這地方對黃瓜極其不利,兩個歹徒走進廁所,發現他在這裡,根本不必花心思用什麼方式栽贓給謝居士,直接一腳從蹲坑上踢將下去,就此毀屍滅跡,從此世上再無人能找到他這個黃瓜……天時地利人和,統統不在黃瓜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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