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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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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 Cang沒說什麼,只坐在那裡看她哭,等她哭了一會,才輕聲說:「別哭了,現在哭也沒用了——這三個人都是問你借的答案?」 她抽噎著說:「不是,我只——借給——烏鋼了——」她決定不把木亞華說出來,因為她沒看見木亞華的答案,木亞華每次都是TYPE了的,而這四份答案中只有她的是TYPE過的,其他都是手寫的。既然木亞華沒被抓出來,她又何必供出木亞華呢?供出來,除了連累木亞華,並且加重她自己的罪過,沒別的作用。 Dr. Cang問:「為什麼要借給烏鋼呢?他怎麼不自己做?」 「他——說他做不出來——」 「他做不出來,你可以把你對題目的理解講給他聽,跟他討論,他也可以來問我。我早就說了,我鼓勵你們討論題目,但一定要自己WRITEUPSOLUTION——」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的確說過這些話,開學的第一天就說了。她現在就很明白為什麼世界上總有人知法犯法,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存有僥倖心理,以為不會被抓住。一定要等到被抓住了,才知道後悔,但那時後悔就已經晚了。 Dr. Cang歎了一口氣,好像是恨鐵不成鋼,又像是無可奈何:「你想幫他,也不能這樣幫啊,他這樣抄作業,考試起來怎麼辦?我記得他第一個MIDTERM考得不太好的——」 「他不準備繼續讀電腦了,他下學期就要到D大讀MBA去了——」她說了這事就有點後悔,怕Dr. Cang跟D大通氣,把烏鋼在那邊讀書的機會也給鬧沒了。她發現自己這段時間總是這樣,盡說些一出口就後悔的話,盡做些事過之後必然後悔的事。 Dr. Cang說:「噢?是這樣?你也跟他一起轉D大?」 她搖搖頭:「我不轉,我——」她想,出了這種事,恐怕D大也不會收她了,還是烏鋼聰明,早就轉好了才來抄作業,難怪他不怕,他已經找好下家了嘛。 她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好像說什麼都沒用,難道對Dr. Cang說「烏鋼說了,他不會寫作業,但是他會抄作業」?或者對Dr. Cang說「因為借給木亞華抄了,所以也就借給烏鋼抄了」?還是說「我沒想到TA會告狀」?什麼都不能說,說什麼都沒用,既然是自己做錯了事,只能怪自己「點子低」,撞在了這麼一個討厭的TA手裡。 她敢擔保一定是TA向Dr. Cang告的狀,不然的話,Dr. Cang根本不會想到看學生的作業。跟木亞華說的一樣,B大的教授,誰把教書當回事?都是一上完課就不見了,作業都是TA批閱的,Dr. Cang說過他只批考試卷。 她膽顫心驚地問:「我——是不是要被學校開除了?」 Dr. Cang沒正面回答,反問她:「如果被開除了,你有什麼打算?」 她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沒希望了,也許Dr. Cang還是想救這幾個中國學生的,但是那個老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Dr. Cang不向系裡彙報他們幾個人的事,被那個老印知道,捅到系裡去,恐怕連Dr. Cang的位置也難保了。她估計Dr. Cang這次只能大義滅親了,他總不會為了幾個認識不久的中國學生把自己在B大的前途斷送了吧?可能還不光是B大的前途,一旦Dr. Cang被B大開除了,難道美國別的學校還會收他? 她想到自己要這麼不名譽地回國去,心裡就很難受,說了一句「如果被開除了,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我這一輩子就完了——」就忍不住又哭起來。 Dr. Cang遞給她紙巾盒子,她抓了幾張擦臉上的淚,但擦也擦不完,擦了眼淚,鼻涕又出來了,擦了鼻涕,眼淚又出來了,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很難看,但還是忍不住眼淚。 Dr. Cang走到一個小冰箱跟前,打開門,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她,勸解說:「別哭了,喝點水,平靜下來,我們好談話。」 她聽到這句話,覺得好像是管牢的牢頭在給死刑犯人最後一頓飯吃一樣,聲音很親切,態度很和藹,但全都是因為這是犯人臨死前的最後一頓了。她水也不接,只顧淒淒慘慘地哭,恨不得把自己哭昏死過去就好了,然後醒來發現這只是一場惡夢。 Dr. Cang走過去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說:「別哭了,你這樣哭,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欺負了你呢——」 她聽了這話,吃了一驚,他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他想「欺負」她,於是用這事來做個交易?先嚇唬她一番,然後就提出自己的要求,說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的話,我就不上告學校? 她想起鄭潔的故事,當時聽的時候只覺得太戲劇化了,完全不像是真人真事,肯定是別人亂編造的,沒想到這種事馬上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看來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利用職權之便,滿足自己私欲的人了。 她覺得大腦亂哄哄的,好像不會思考了一樣,不知道這是個好兆頭,還是個不好的兆頭,只急切地想,如果Dr. Cang提出這樣的非分要求,她該不該答應呢?說實話,她對Dr. Cang是很有好感的,想到他用他那結實的兩臂摟抱著她,用他那上唇薄薄的嘴親吻她,她原本是不反感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就有點不同了,如果他提那種要求,就把他的形像搞得很壞了,她就會反感了。 問題是如果他提了那種要求,她不答應的話,他肯定會把抄作業的事告到系裡去,而她卻沒什麼證據證明他提過非分要求的。就算她能證明,那也不能把她在學術上的DISHONESTY的問題一筆勾銷,無非就是他們兩個都受處分,他為他的性騷擾受處分,她為她的DISHONESTY受處分,那對誰都沒好處。 那怎麼辦?就讓他在她身上爽一次?GOSH!光是這個「爽」字,就叫她起雞皮疙瘩,太噁心了。一個「爽」字,就把他搞成了一個流氓形像,而把她搞成了一個下賤女人的形像。如果這事永遠沒人知道,也許她還可以忍受,就算為了自己和另外三個同學犧牲一把了。但是鄭潔的例子擺在面前,這事遲早會傳出去的,如果傳出去了,那她就裡外不是人了。 她不知道鄭潔跟那個商場保安的事是怎麼會傳出去的,難道那個保安自己告訴別人了?還是鄭潔自己告訴別人了?應該都不會,他們那樣講出去,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那一定是別的人講出去的了,肯定是跟鄭潔一同去SHOPPING的那個女友講出去的。她不知道鄭潔那個女友是怎麼知道的,但她肯定是那個女友講出去的,因為沒別的人知道。 她想起她把Dr. Cang約她見面的事告訴過木亞華,她對此無比後悔。等到抄作業的事被大家知道的那一天,木亞華就明白Dr. Cang為什麼約她見面了。那時候,如果她沒受處份,木亞華肯定會猜到她跟Dr. Cang之間做了什麼交易。 她發現自己被困在了一個死胡同裡,淚珠又成群結隊地滾下來。 §19 安潔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待宰的羊羔,只等劊子手舉起刀來,她決定聽天由命,這事沒法預見今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Dr. Cang問:「你哭這麼傷心,是因為怕被開除吧?那就別哭了,我不會讓你被開除的,我怎麼會讓你被開除呢?」 他說得那麼肯定,那麼溫柔,而且沒有附加那個噁心的條件從句,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好像要證實剛才沒聽錯一樣:「我不會——被開除?」 他笑了一下,說:「我的天,總算不哭了,再哭,我的辦公室就要被淹掉了。」他坐回到椅子裡,微笑著說,「放心吧,這事到我這裡就算結束了,我不會向系裡反映的,你吸取教訓,以後再不要把作業借給別人抄了。」 她連連點頭,保證說:「我再也不借給別人抄了。」想了一下,她又擔心地問,「你不向系裡反映,那——行不行?會不會給你惹出麻煩?」 他好像研究她一樣地看了她一會,問:「你怕系裡知道了找我麻煩?」 她點點頭,解釋說:「抄作業的事肯定是有人告訴你的,如果告狀的人看見我們幾個人沒受處分,會不會去系裡告你?」 Dr. Cang說:「我沒說不處分你們呀,我只說不會開除你——」 她焦急地問:「那你要開除那三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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