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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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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海洋把擴音器往身邊移了移,宣佈:""玉州市創建衛生城市動員大會"現在開始,首先請程市長講話。" 程學中沒有急著講話,而是再次掃視了一圈會場,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清點人數,看誰沒來,會場死一般寂靜。良久,程學中才語氣沉重地緩緩開口說道:"同志們呢,今天召開的這個"創建衛生城市動員大會",我本來是不想參加的。為什麼不想參加呢?因為我覺得意義不大。大家說說,開這些光打雷不下雨的動員會有什麼意義呢?我來玉州擔任市長職務的時間不長,才半年多吧,可是,這已經是我第三次參加這樣的動員會了!會前,我去了市委錢書記那裡,錢書記指著對面城市廣場的門面房讓我看,那地面髒得,可以說是五彩繽紛呀,我這個市長看了都臉紅。同志們呢,錢書記這是在批評我們呀!大家想一想,我們連我們市委市政府眼皮底下的城市廣場的衛生都管不好,那麼,我們這個城市的其他角角落落會是什麼樣子就可想而知了!在這裡呢,我首先要作個自我批評,作為市長,責任首先在我……" 聽著程學中語氣沉重的講話,看著程學中表情嚴肅的面孔,陳海洋的心揪了起來。與其說程學中是在那裡作自我批評,還不如說程學中是在不點名地批評他呢,這誰聽不出來!陳海洋擰著眉看了看臺下,台下的人們都在低著頭緊張而忙碌地記錄著程學中的講話。陳海洋在那一排排低垂著的腦袋中間找尋著,終於,他看到了老馬。老馬的頭低垂得已經貼到了筆記本上,他看不清老馬的眉目,只能看見老馬光禿禿的腦袋,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晶晶的亮光。 不知怎麼的,看著老馬反射著晶晶亮的腦袋,陳海洋忽然感到很慚愧。從錢良俊辦公室出來看到市委秘書長任啟程他們上樓時,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批評了老馬幾句,那樣的表演簡直太拙劣、太醜陋了,肯定會傷了老馬的。他慚愧自己身上其實是有奴性的,說到底還是太在乎頭上這頂烏紗帽,才會說出那樣刺傷老馬的話來。而且,這樣幾句話就是傳到錢良俊耳朵裡,錢良俊也會不以為然的。錢良俊是好糊弄的嗎?錢良俊要是好糊弄,就爬不上市委書記的寶座了。 唉,慚愧呀! 程學中語氣沉重的講話還在繼續著,空氣中回蕩的話筒的回音讓他的語氣顯得更加沉重;程學中的表情依然嚴肅著,會議室令人窒息的空氣襯托得他嚴肅的表情更加嚴肅。陳海洋沒來由地忽然想起了去年的冬天,前一天還陽光燦爛的,夜裡突然之間就遭到了來自西伯利亞寒流的襲擊,陳海洋頓時感到身上一陣陣發冷! 身上一陣陣發冷的陳海洋還感到了樹欲靜而風不止! 是呀,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現在的官場對於他來說,就是一間四面透風的破房子,隨時都會遭受到來自各個方向的狂風暴雨的襲擊,而他卻無從躲避。 7 雖然心情糟糕透頂,陳海洋還是強打精神,和著程學中的語氣做了會議總結和自我批評,一直堅持到會議結束。會議結束後,他看到老馬低著頭彎著腰匆匆走出了會議室,人比平常一下子矮了許多。估計老馬現在已經到了該考慮他的城建局長的烏紗帽能不能保得住的問題了。他當然想為老馬說話,但以他現在自身難保的狀況,肯定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想要罩住老馬,難啊!對此,老馬也一定心知肚明。不過,老馬可能對他已是傷心透了,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否則,連續遭受這般沉重打擊,都沒有找他訴訴苦發發牢騷罵罵娘,可見對他已經死心。 讓陳海洋沒有想到的是,老馬沒有找他,市電視臺台長高文洲卻像牛皮糖一樣粘著了他。開完會,高文洲便成了他的尾巴,從會議室跟到了廁所,一起嘩啦啦放完水後,又從廁所跟到了他的辦公室。陳海洋告誡自己,越是心情糟糕的時候,表情越要輕鬆,就指著走廊東邊開玩笑:"高臺長,你跟錯人了,快去快去,宣傳部方部長在辦公室等著你呢!"高文洲覥著臉笑嘻嘻地說:"陳市長,今天我可是專門給您彙報工作來了,您不會不歡迎吧!"進了辦公室,高文洲端了陳海洋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續滿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陳海洋和藹地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不歡迎,我敢嗎?誰不知道高臺長手下的記者個個都是見官大一級的角色,得罪不起啊,何況你這個管記者的台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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