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誰拿情深亂了流年 | 上頁 下頁
二六


  簡寧側著躺在一邊,新換的床單還泛著洗滌劑的香味,但是在她的意識裡,她好像隱約能聞到別的女人的味道,她閉上眼,在腦子裡猜想著那個女人跟自己的丈夫就在自己躺著的這張床上如何變換著姿勢,呻吟著,喘息著,瘋狂地交媾著。汗水,精液的味道就充斥在她的鼻尖,這個味道讓她有點作嘔,但是她還是閉著眼,像是熟睡了一樣。

  很快,腦子裡就被另外一個場景所覆蓋。那是她自己,她緊閉著雙眼在男人身下承歡,她感受到他肌肉的線條和男性的力量,她抑制不住地發出呻吟,那從喉間發出的呢喃妖媚得像是個妖精兒。她想把那個男人狠狠地刻在自己的心底,每一次喘息,眉間的皺褶,還有動情時的呢喃,她到底有多久,沒有聽見他喊自己甯寧了?她想哭,可是又逼著自己投入進這場生命的角力,她要用疼痛記住他的樣子,記住這個讓她愛,也讓她恨,最後不得不遺忘的男人。

  簡寧記得小時候,她爸常說,「我簡建國的女兒可不能像別家的女孩兒那樣,只要你成績好,好好讀書,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爸都給摘下來。你就給我一門心思好好讀書,你爸就沒正經上過幾天學,你要當我們家的文化人兒,不要吃沒文化的虧。」

  那個時候簡建國已經發家了,錢賺得多,可是也把簡寧寵得不像樣子。她在幼稚園打了別的小朋友,她爸也不說什麼,回來跟她媽說,「只要我孩子不受欺負就是了,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她一路從小學到高中,飛揚跋扈的性子一點都沒有收斂,因為她的老爸叫簡建國,所以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她以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只要成績好,她做的任何錯事到了她爸那,都只是調皮而已。

  她去遊戲廳打遊戲,學著那些小流氓用鐵絲勾遊戲機裡的遊戲幣,她偷著學會抽煙,還逼著霍別然一起抽,她討厭班上那個叫趙小慧的女生,因為她嘲笑她是暴發戶的女兒,她就把圓珠筆的筆油弄到了趙小慧的羽絨服上,她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搶著要開車,結果那個時候的方向盤還沒有助力,兩隻手撐不住,一輛車就直直地沖進了河裡,她闖了很多禍,但是期末那張成績單足以讓她覺得這些禍都沒什麼。可是,也讓她變得跟所有同學都格格不入。

  她是想跟其他同學做好朋友的,可是不是她不懂那些女生嘰嘰喳喳的話題到底有什麼意思,就是別的同學都有點怕她那時不時瘋魔的性子,因為她總是在無意間就傷害了對方的自尊,而自己毫無所覺。

  只是,霍別然是個例外。

  一開始,她只是當他是個玩伴兒,雖然打遊戲不如她,玩那些旁門左道的事情都不如她,甚至連騎個自行車都膽小得像個女生,但是這不妨礙他們成為好朋友。因為霍別然不管她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小臉一白,但下一次還是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一樣又來找她。她做了很多讓霍別然心驚肉跳的事情,她大筆一揮就幫他把成績單上的77分改成了97。她趁著班主任在上晚自習的時候,拉著他撬開辦公室的門進去大嘞嘞地改自己的試卷,而且說得那副理所當然,「白天考試的時候沒想起來,現在想起了,我補上,這又不算作弊。我又沒看過答案。」而且怕霍別然告狀,她還順便把他的試卷也改了。

  小時候的霍別然白嫩嫩的,還彈得一手好鋼琴,文靜得像個王子,而她簡寧更像是無法無天的魔王,小王子跟在女魔王的屁股後面,幹著在那樣的年紀足夠驚心動魄的事情,就這麼一路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青春期。

  青春期的簡寧是憂鬱的。她的那種憂鬱是看著霍別然一天比一天高大健壯時一點點累積的。或許是走到籃球場,突然看見他背部和手臂的肌肉線條舒展得像是一副漫畫開始,那個時候他們都很迷一部叫《灌籃高手》的動畫片。或許是在兩個人無比親昵時,她聞到他身上那股散發著青春荷爾蒙的男性味道開始,她覺得自己變得有點憂鬱了。她再也沒有大咧咧地拍打著他的肩膀,做著一些在往常看來正常無比但是現在卻覺得很彆扭的動作了,她甚至還會惱羞成怒地對著那幫造謠生事的同學狠狠地還擊,以證明自己內心坦蕩。她開始有了心事,而這種心事再也不敢跟霍別然分享了。

  再粗神經的女孩到了青春期都會變成一頭敏感而又纖細的獸。

  她總是會在對上他的視線時莫名的心虛,又會習慣性在人群裡搜索他的身影。那是一段忐忑中又夾雜著些許甜蜜和辛酸的時光,是痛癢參半的人生感悟,在她還來不及去分辨這種情緒是因為自己病了還是像少女的初潮一樣是青春期的正常反應時,她就過早地體驗到那種猝不及防的心痛。

  很多年後,簡甯回想起當年的自己,好像那股怨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因為太過期待,所以傷害就顯得更加深刻,縱然對方對此一無所知。然後就是那場翻天覆地的巨變,舊有的世界驟然轟塌,而身後空無一人。那個曾經親密無間的少年就這樣走到了她人生的對立面。記憶也好,往事也罷,不過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有人執著著活在過往,而有人卻恨不得有一塊腦海中的橡皮擦,按下DELETE鍵,就真的成為陌路。

  霍別然開著車一路像喝醉了一樣在馬路上急駛,不知道沿路闖過多少個紅燈,等到他緩過勁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一間他從沒去過的酒吧門口了。

  這幾年他的心性已經被磨得很好了,像這樣大喜大悲的時候很少,可是很顯然,簡甯成功讓他失控了。

  冰冷的液體滑過喉間,胃裡傳來一陣戰慄。喝得有點急了。

  他不是沒有被女人甩過,也聽見過比剛才更加難堪的話語和場面。但是,那種羞憤難當的痛感遠遠不及簡寧給予的萬分之一。

  酒精讓人麻木,可是也讓人清醒。他這才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那些求而不得,不過在對方眼裡只是一種償還,一種可有可無的償還。如果他不是厚著臉皮湊上去,或許人早已忘了他長什麼樣子?這樣的想法讓他覺得覺得渾身冰冷,可是也愈加清醒。不要就不要了唄,這世間還有誰能離得了誰?都他媽愛誰誰吧!

  「別然?」Ivy有點吃驚,居然會在這裡看見霍別然。她已經很久沒看到他了,成年男女之間的關係,好像彼此都不需要說破,點到即止就夠了。上一次她送宵夜到他家被請了出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霍別然了。要不是今年公司的人非要到酒吧玩,她還真沒想到這快要大過年的,還能見到霍別然形單影隻的到酒吧裡買醉。

  「Ivy?」他還沒醉到不認識人的地步,「來,來,我請你喝酒。」

  Ivy看他的樣子肯定是喝多了,她真的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事兒能讓霍別然失態到這個地步?不可否認,此刻她還是很有點想看笑話的心態的。

  「開車來的?要我送你回去嗎?」

  「現在還早,為什麼還要回去?」

  「你這是怎麼了?」

  「喝,說那麼多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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