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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我是個信奉LOSER哲學的人,所以我肯定是喜歡最後兩句,見不到面了,就拿這兩句安慰自己。不過我現在最喜歡的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你——想不想——相逢一下?」

  「AGAIN?」

  「不能枉擔『貪得無厭』的罪名… 。你不想?」

  「不想。」

  「你這張嘴總是不說實話的,讓我來問問小妹妹。嗯,小妹妹是個說實話的好孩子……」

  (20)

  第二天早上九點左右,艾米醒了,雖然她想上廁所,但她不願亂動,怕把Allan弄醒了,但他很快就睜開了眼。

  「我把你弄醒了?」艾米好奇地問,「可我一動沒動啊。」

  「我知道你沒動,奇怪得很,你一醒我就知道了,好像有人在我睡夢裡告訴了我一樣。」

  「你是不是一直就沒睡著?」

  「睡著了啊,可能你的睡神經連在我身上了吧。要上廁所了吧?」他在她小腹上輕輕按了一把,她誇張地尖叫起來。他捂住她的嘴,嘻嘻笑著說,「快去吧,別尿床上了。」

  她穿上睡衣,去了趟洗手間,順便偵察了一下情況,發現爸爸媽媽已經走了,便放肆地大叫起來:「平安無事羅!」她匆匆跑回臥室,脫了睡衣,胡亂一扔,又鑽進被子。但Allan卻爬起來,開始穿衣服。她失望地問:「你不睡了?」

  「嗯,肚子餓了,昨晚光喝酒,沒吃什麼東西。你想吃什麼?」

  「隨便。」

  「隨便就是吃面,我煮面你吃吧,」他穿好衣服,掀開被子的一角,壓低嗓子,裝腔作勢地叫喚,「大家都來看呀,這裡有個小丫頭沒穿衣服呀!都來羞她呀——」

  她從被子裡跳出來,掛在她脖子上:「我怕人看?我就這樣跟你上街去都不怕——」

  他趕快把她放回被子裡:「瞎搞,感冒了怎麼辦?」

  他煮好了面,端了一碗給她,她聞到一股香香的麻油味,看到麵湯裡有切得細細的蔥花,面上蓋著榨菜肉絲,叫一聲:「好香!」就趕快去洗個臉,刷個牙,裹了件衣服坐被子裡吃。「我今天一天都不起床,」她邊吃邊說,「你吃完了也回到被子裡來,好不好?」

  「我回到被子裡來?那你還有好日子過?不又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今天堅決不受罪,只躺在床上說說話——」

  「當抗日英雄?」

  她想了一會,才明白了他這個玩笑的意思,齜牙咧嘴地說:「噁心,怎麼用這麼個動詞?難聽死了。」

  「只是一個黃色笑話,寢室裡聽來的。」

  她正要問他是什麼笑話,電話鈴響了,她跑到客廳去聽電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很憔悴,很沙啞:「請問成鋼在不在?」

  「他——呃——,不在,你找他有事嗎?」

  「你要是見到他,跟他說簡惠的媽媽在找他,有急事。」

  「行,我碰到他就告訴他。」

  艾米掛了電話,詫異地說:「是Jane的媽媽,找你,說有急事。奇怪,她怎麼知道你在這裡?電話打這裡來了,我們暴露了?」

  「我也不知道,」Allan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從這裡打電話給簡阿姨,「她說沒說是什麼事?」

  「沒有,她只說有急事,不過聽她聲音——好像哭過一樣,很嘶啞的感覺——」

  「那我還是從這裡打個電話給她吧。」Allan說著,到客廳去給Jane的媽媽打電話。

  她看見Allan的表情變得很焦慮:「她現在沒事吧?哪家醫院?」然後Allan掛了電話,茫然地說,「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天就病這麼重?」

  艾米問:「誰病了?」

  「簡阿姨說Jane住院了,問她哪家醫院她又不說,只叫我先回家。」他匆匆走進臥室,提著他的外衣往門口走,「我現在要回去一下,你在家等我,那邊弄好了,我馬上過來。」

  「我跟你一起去。」艾米急切地說。

  「你不要去了吧,醫院又沒有什麼好玩的——」他看她撅起嘴,知道她又拽上了,只好交代她,「快穿衣服吧。」

  兩個人騎車到了校門口,Allan說:「算了,打的吧,你騎車太怕人,別慌慌張張出了事。」他們把車放在車棚裡,叫了計程車,來到Jane的家。

  Jane家門前圍著好些人,看見Allan,就有人脫口說:「他來了!他來了!」艾米不知道他們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感覺這些觀眾都在翹首以待他這個大演員出場一樣,很像哪個電影裡的婚禮,客人都到齊了,新娘也穿戴停當了,就在等這位新婚前夜還在外面尋花問柳的新郎。

  圍觀的從Jane家的門前一直站到離老遠的地方,不知圍觀的人是都認識Allan,還是聽見了「他來了」這句話,或者就是憑一種直覺,總之,大家都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艾米跟著Allan,也享受了一下特殊待遇。他們倆從自動形成的夾道歡迎般的人群中一直跑到Jane家的門外,還沒到單元門,艾米就聞到一股她從來沒聞過的味道,無法形容,只覺得馬上就反胃,要吐出來了。Allan攔住了她,很武斷地說:「你不要進去了,回去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艾米覺得他的眼神很專橫,很嚴厲,她不敢再往前走,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個人進去了。人群很快擠攏,艾米費勁地擠了一通,才擠了出來。她跑到樓房側面的一個垃圾桶跟前,把胃裡反上來的東西痛痛快快地吐了出來,心想,我是不是懷孕了?怎麼會嘔吐?可能是讓那股難聞的味道熏的,她不明白這些圍觀的人怎麼會忍受得住,究竟是什麼力量使他們不顧難聞的味道,緊緊地圍在那裡?

  她也很擔心Allan,在屋外就能聞到這股氣味了,進到裡面豈不是更糟糕?到底是什麼味道?煤氣漏了?還是——?她突然意識到那就是書裡常常寫到的血腥味,但她沒想到血腥味會這麼腥,這麼難聞,她一直以為就是象魚腥味一樣。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Allan說Jane進了醫院,但Jane的媽媽為什麼又叫他上她家裡來,而不直接去醫院呢?這股血腥味又是從哪裡來的?

  她現在已很難擠進去了,她也很怕那股味道,乾脆站在最週邊。即使最週邊的人仍然在踮著腳張望,她也踮著腳往Jane的家那邊望,但只看見人頭,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她問身邊的一個女孩:「出了什麼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煤氣中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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