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募(80)_郭現傑

八十

　　在通往大昭寺的漫長的街道上，一位年老的藏族婦女和兩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小姑娘，每走一步都要雙手合十依次經過額頭、嘴唇、心臟，然後匍匐在地，五體投地地叩拜一次。她們臉上充滿著神聖的光，額頭和胸前汗水夾雜著灰塵，卻絲毫顧不上去擦，只是虔誠地匍匐禮拜。沒有人知道她們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她們這樣走了有多遠，只知道她們虔誠而神聖一步一叩拜來到了拉薩，向心中的信仰而膜拜。

　　寺院大門前香火繚繞，地上跪著一大片正在朝拜的藏族同胞。他們滿臉肅穆，神情莊重，口中輕聲念誦著經文，全身伏臥下去的時候五體投地，表達著對佛的無限敬仰和忠誠。有的人朝拜結束站起來走開了，立刻就有人在空出來的地方跪下去。

　　林康和林蘊涵站在那兒，久久地注視著這些跪拜人群，很為他們對佛的真誠、癡迷和執著所感動。想必他們沉湎於對佛的頂禮膜拜時，已經超脫了自然環境的惡劣和生活的艱苦，已經飄浮精神天國之中。在這樣的精神世界裡，塵世的種種不幸被淡化、被融解了，那些追逐功名利祿的人性雜質也被剝離、被淨化了。

　　在拉薩，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遇見一些手搖轉經筒、表情凝重木然的佛教徒，讓林康感受到一片濃重得似乎連空氣都不流動了的佛教氛圍。即使黃昏，在寺廟的院牆外，遠遠地就可以聽到誦經聲，聽不出誦的什麼，卻能感受到那種有規律的旋律，仿佛是眾神的合唱。

　　對於他們的經書，日復一日地誦，年復一年地研析，嚴而又嚴地考辨，永無窮盡地轉經，永不停歇地叩首，永遠飄揚的經幡，漫無盡頭而要用自己的身軀丈量的朝聖路——朝聖者的心路歷程也許我們永遠不會體會得到，而他們卻是在用身體在大地上書寫經文，用心虔誠地對信仰頂禮膜拜。

　　一座城市的興起常常是由一條河流開始，而拉薩，卻是因為寺廟，更準確地說，是因為信仰。信仰就如同那些長明酥油燈，生命不滅，信仰不滅，生命消亡，信仰依然存在。

　　拉薩的白天很長，到了晚上8點多鐘還有陽光。林康見天還沒黑，便對林蘊涵笑道：「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林蘊涵問：「什麼地方？」

　　林康道：「瑪姬阿米。」

　　「瑪姬阿米？就是倉央嘉措的那個心上人？」

　　林康點頭道：「對。」

　　「在東方高高的山巔，每當升起明月皎顏，那瑪姬阿米的笑臉，會冉冉浮現在心田。」林蘊涵吟完這首詩後，歎息一聲說道：「如果你是倉央嘉措，我是瑪姬阿米，就好了。」

　　林康點著她光潔的鼻子，笑道：「你有瑪姬阿米美麗嗎？」

　　林蘊涵作勢要打他，被林康一下子將手握住，笑著對她說：「在這兒可不能劇烈運動，小心高原反應。」林蘊涵不聽，嚷嚷道：「你必須讓我打一下，否則我饒不了你。」林康無法，只得閉上眼睛，等待著她的懲罰。誰知半天她的拳頭也沒落下，等來的卻是她輕輕的一吻。

　　瑪姬阿米餐廳就位於八廓街的東南，是一棟黃色的三層小樓，那兒正是倉央嘉措與瑪姬阿米幽會的地方，正是瑪姬阿米所在的那個土黃色小樓。兩人步行到那兒時，天慢慢黑了下來。在夜色闌珊燈光掩映下，瑪姬阿米更顯得浪漫多情。其實這兒並不是一個單純的餐廳，還包含網吧、酒吧。酒吧佈置得很有民族特色：藏式傢俱，精緻的佛像掛畫，古樸笨拙的陶罐，六弦琴，手工地毯，充滿了濃郁的宗教色彩。

　　酒吧裡人很多，他們三三兩兩圍著一張桌子，平靜地交談。有時，他們會對陌生人投出一個善意的微笑。桌上放著很多本用土紙做成的筆記本，過往的行人總是在上面寫下自己的蹤跡，也有人在上面畫上自己和愛人的頭像，還有人寫上了美麗的詩句。

　　林康和林蘊涵找了一個靠窗的情侶合桌，要了兩杯黑咖啡和一盤水果沙拉。林蘊涵翻看著桌子上的留言本，拿起筆也寫了一句話：「我希望讓我所愛的人抱著在這兒待一輩子。」她寫字時，林康注意到她圓潤的手腕處戴著一串人骨做的小手鏈，那手鏈雖然做得精緻異常，但總感覺它有些陰氣森森，很不舒服。

　　「在哪兒買的這個手鏈？」林康問。

　　「昨天在街上的一個年老的藏族老婦人那兒買的，好看嗎？」林蘊涵很喜歡，用手轉動著給林康看。

　　「在外面一般不能亂買東西的。」林康隱隱感覺她戴那手鏈似有不妥，但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對勁兒。

　　如果早認識那個年老的西藏巫師幾天，林康斷不會讓林蘊涵戴那個手鏈的。只不過那時知道後，已然晚了。

　　世界上有很多不能解釋的邪事的傳說。去過夏威夷的人都知道，夏威夷的旅遊局已有告示板寫上「切勿取走夏威夷境內任何沙石」，許多遊客都只會以為是環保原因，不要破壞大自然環境而已，其實那是因為夏威夷族人的一個毒咒！夏威夷幾千年來都是一個印第安王國，直到昔日白人入侵夏威夷時，其中一位被殺皇族成員在臨死時留下詛咒——「任何取走夏威夷土地的人，必沒有好下場！」而取走土地的亦包括了後來遊人取走的石頭和沙，因此每年都有好多遊客中招。

　　除了夏威夷的沙石外，還有蘇格蘭的石頭、日本公仔、土耳其的藍眼手信、西藏的死人骨產品，都是很邪的東西。

　　那時林康和林蘊涵哪兒知道這些？林蘊涵認為那個手鏈好玩，就任著性子戴著。林康雖感覺不妥，卻又感覺不出哪兒不妥，只由著林蘊涵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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