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募(40)_郭現傑

四十

　　「傻瓜，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梁小婉幸福地笑著。

　　「不知道，什麼日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傻瓜。」

　　林康心裡一熱，淡淡說道：「我都忘了。」

　　吃飯時，梁小婉問林康：「見到趙總的妻子了？」

　　林康點點頭說：「見到了。」「她說什麼？」

　　「什麼也沒說，只是哭。」林康喝了一大口酒，歎息地說道。

　　梁小婉也沉默了，許久才問：「員警認定是自殺？」

　　「嗯，認定是自殺了。現場沒有搏鬥的痕跡，他們說是炒股失敗無力還錢，就自殺了。」林康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說道。

　　當最後一滴酒倒在嘴裡時，林康伏在桌上無聲地慟哭起來。「林康，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的。」梁小婉說著，自己心裡也難受起來，眼淚不停往下掉。林康由先前壓抑的無聲哭泣慢慢變為小聲地飲泣，繼而捶胸頓足放聲大哭：「趙總啊，趙雲狄，你死得好冤啊。」

　　梁小婉將林康摟到懷裡，任他眼淚滂沱肆虐淚流成河，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她手臂發麻時，才發現林康蜷縮在她懷裡，沉沉地睡去，臉上淚痕猶且未幹。

　　第二天，林康醒來時，感覺自己心裡好多了。梁小婉見他醒了，柔聲問道：「半年了，你終於緩過來了。如果昨天不大哭一場，我真的怕你憋出病來。」林康握住她的手，凝望著她，輕聲說道：「謝謝你，小婉兒，這一段你為我受了很多苦。」

　　「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我願意。」梁小婉用手將他的嘴捂上。

　　林康見梁小婉穿好衣服要出門，就問道：「你去賣盒飯？」

　　梁小婉笑道：「是啊，不去賣盒飯，我們吃什麼啊。」

　　林康說道：「等等我，我也和你一起去。」

　　梁小婉疑惑地問道：「你去幹什麼？」

　　「我要跟你一起去賣盒飯。」

　　「你？哈哈，你在家待著吧，我可不用你。一個名牌大學生，跟著我去大街上去賣盒飯，讓人笑掉牙了。」梁小婉笑道。

　　「別人笑不怕，只要你不笑就行。」林康說著推起小推車就往外走。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賣盒飯去？」

　　「那還有假？快點兒，我去速食店等你。」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林康已經習慣了和梁小婉推著小推車給各大公司送盒飯或者到菜市場賣盒飯的生活。

　　那些大公司裡的白領有認識林康的，見他提著成箱的盒飯穿梭在寫字樓裡，忍不住相互間竊竊私語：「聽說他在一家私募裡當總經理助理，怎麼賣起盒飯來了？炒股賠了？」「他們總經理跳樓自殺了——聽人說是高利貸逼的。」「都說中國的股票不能炒的，怎麼樣，現在總經理自殺，助理賣盒飯了吧。」

　　一天，下著大雪，兩人送完盒飯往回走，走到一家婚姻登記處門前，一對青年男女拿著結婚證幸福地從那裡走出來，梁小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羡慕地靜靜看著。

　　林康走過去，從後面圈住梁小婉的腰輕聲問：「想結婚嗎？」梁小婉渾身一震，呆立在那兒。

　　林康又一次輕聲問：「小婉兒，想結婚嗎？」

　　梁小婉回轉身，望著林康的眼睛，柔聲說道：「想啊。」

　　「那我們結婚吧。」說完，林康單腿跪地，拉著她的手，說道，「嫁給我吧，這輩子我娶你！」路過的行人、車輛都停了下來，站在雪地裡大聲歡呼著，拼命鼓起掌來。

　　雪下得很大，大朵大朵潔白的雪花華美地靜靜落下，一個王子跪在地上，向灰姑娘求婚，這是梁小婉夢裡才出現的畫面，而今竟出現在自己身上。梁小婉激動得熱淚盈眶，不相信這是事實，伸出一隻手撫摸著林康的臉，問：「這是真的嗎？」

　　林康握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吻道：「是真的，你可以為我去死，我為什麼不可以陪你過一生？」

　　領結婚證的那天晚上，林康見梁小婉在身邊沉沉地睡去，像孩子般那樣安詳，睡夢裡猶然有幸福的笑容。他歎息一聲，閉上雙眼，莫嫻嫻純純的笑又不可遏制地浮現在眼前。

　　為什麼要和梁小婉結婚？不知道。因為她許多次救過自己的性命，用生命不顧一切狂熱地愛著自己？可能是吧。經歷過愛情的坎坷、事業的挫折，很多東西已經看得很淡。自從莫嫻嫻將他的愛情毀滅後，他已經不知道什麼叫愛情。唉，這就是生活。自己愛的女人抽身離去，自己不愛的女人卻不離不棄用生命來保護自己。而這，究竟是叫做愛情還是恩情？林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想平平淡淡地生活，僅此而已。

　　在寂寞的深夜裡，林康不止一次地問自己，愛梁小婉嗎？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愛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在一起？僅僅因為梁小婉深愛著自己？

　　愛莫嫻嫻嗎？愛。既然愛她，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是厭惡她的過去？如果厭惡她的過去，為什麼又對她念念不忘？那還是愛著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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