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身將腐朽,其愛不渝 | 上頁 下頁
二七


  他的回答讓紫末一怔,倒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只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飄過來,「奶奶得過冬泳賽老年組冠軍。」

  紫末一扭頭,見童童穿著件小熊睡衣,閑閑地捧著杯牛奶在喝。她氣惱地把頭扭回來,童自輝看著她似笑非笑。

  她覺得自己比小惠還傻。

  「我犯錯了,婆婆打電話來,我不知道是她,」她可憐兮兮的,好容易才擠出兩滴眼淚,「直接掛了她的電話不說,還——」她意識到不能說得太詳細,便把這段跳過去,「總之,她老人家很生氣,說我為人妻子的,連丈夫辦公室的電話都不知道。我不是失憶了嘛,怎麼會記得,你也不告訴我——」

  童自輝見她越說越多,大有推卸責任的勢頭,連忙制止她,「你別慌,我給家裡回個電話就是了。」

  說著,他趿著拖鞋,便來到電話機旁,撥出號碼,很快就接通了。江紫末拽著他的袖子蹲在旁邊,把耳朵伸得長長的,童自輝剛說了一句,那邊就劈哩啪啦一通訓斥,童自輝耐心地聽著,假裝沒看到江紫末拽著他的袖子抹鼻涕眼淚。

  過了好半天,那邊似乎出夠氣了,才說:「我們決定下個禮拜去看你們。」

  這一說,連童自輝都慌了神,「什麼時候?」

  「下個禮拜三,你爸已經訂好機票了,晚上八點到,不耽擱你們上班。」

  事已至此,童自輝只好說:「我們準時去接。」

  他剛擱下聽筒,江紫末便急急地問:「怎麼樣怎麼樣?你媽還生氣嗎?」

  暫時是氣消了,但如果來之後,知道紫末出車禍,又失憶,大概又會喋喋不休了。婆媳關係本來就疏淡,只維持著表面的和睦,江紫末連自己婆婆的聲音都沒聽出來,母親這次是有理由對她發難了。

  這邊江紫末也委屈,她那狹隘的思想裡,那裡想得到還有那麼一尊神仙。也是經過這麼一場事兒,她才瞭解到自己的潛意識裡多要緊童自輝這個丈夫,生怕有不明路人奪了去。

  童自輝看她這副可憐樣倒是怪惹人疼的,倒也不焦慮了,把她拉起來坐到自己旁邊,安撫道:「沒事,媽要發難也總是先沖著我來。你留心著點兒,別讓她看出你失憶就行了。」

  江紫末憂心道:「那怎麼做得到?天天跟他們接觸,總會有破綻的。」

  童自輝卻信心十足,「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這段時間你把家裡照看好,我好加緊工作,安排一下手頭的事,到時把年假休了,就可以陪著他們,不至於讓你一個人應付。」

  江紫末大為感激,然而仍自私地問:「難道天天要加班?」

  童自輝點頭。

  「那明天呢?」

  原來是擔心這個,童自輝微笑了一下,「明天照常。」

  江紫末終於放下心來,一激動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涕泗縱橫地感歎:「你真好,我剛剛還懷疑你有外遇的說。」

  童自輝頗不是滋味地皺了兩下眉頭,「虧你想得出來。」

  抬頭瞥見兒子在側,吮著手指睜大雙眼盯著互相摟抱的父母。他又憂心地想,千萬別學這個。

  江紫末和小惠一大早就起來將菜切好裝進飯盒裡,魚肉類放進車載冰箱,野營的地方是有山泉的,不用準備水,只帶了一個空桶。童自輝父子吃完早餐到客廳,一大一小頭髮倒豎。

  「什麼東西?這麼多?」童自輝喊道。

  江紫末興沖沖地跑出來,「也不是太多啦,我們會幫你搬的。」

  童童很鄭重其事地站面母親面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才五歲,幫不上你們什麼忙,真是難過!」表示過自己愛莫能助後,悄悄邁開腿要溜。

  江紫末一把拎住他的後領子,塞給他兩個小枕頭,「這個你總是拿得動的。」

  童自輝很同情兒子,但看看面前那些帳篷睡袋的大件,還有小冰箱,餐盒,炊具,都是自己要搬的。他的心裡好受了很多。

  「如果你可以順便幫爸爸拿個小鍋,爸爸會很感激你的,」他跟童童商量。

  可小傢伙充耳不聞,跟在母親身後出門了。

  一陣兵荒馬亂,總算把所有家什都搬上了SUV的後尾箱。童自輝最辛苦,但他還得充當司機。

  所幸天氣晴朗,出門早,交通也還算順暢,大家心情都還不錯,很快就開到了盤山公路上。連綿疊起的山巒一片秋色,紅葉似火,燃至方圓幾百里,間或有翠郁的蒼松點綴,仍舊綠意盎然,路上漸漸有遊人的蹤影,背著旅行袋沿著山徑攀爬。每到這時,童童就把頭伸出窗外,對著爬山的人豎起大拇指喊「加油!」。偶爾也也有人回過頭來對他微笑,默契地豎起大拇指算是回應。

  到了半山的平地,接下來要步行,他們得卸下東西搬運過去。這下連童童都覺得父親可憐,終於願意抱枕頭的同時,在細胳膊上掛一口小鍋。

  來回三四趟才將東西搬運完畢,童自輝紮好帳篷,又去溪邊揀來石頭砌好灶,便累得不想動彈了,索性仰躺在草地上閉目養神,反正接下來都是女人的活。

  童童早就撒腿跑開了,在這空曠的地方,他總期望著能從草叢裡躥出一隻野兔來。儘管父親已經告訴過他這裡不可能有野兔,他仍然揀了根粗樹枝,沿路捅著枯草叢。

  紫末和小惠返回到森林裡揀枯枝當柴禾,不用多久,便各抱了一大捆出來。

  江紫末自認為是有經驗的,乾草墊底,枯枝交錯架空,擺放得十分好看後才點燃草,火舌躥到枯枝上,瞬間濃煙滾滾,小惠被嗆得滾出幾米,慘烈地咳嗽。江紫末也好不了多少,被熏得淚水直淌。

  濃煙扶搖直上,卻久久不見火焰,直到下面的枯草燃成灰燼了,她們才又趴回到灶邊,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紫末問。

  童自輝終於坐了起來,看著她們搖搖頭,「前天才下過雨,你們揀來的枯枝是肯定是濕的。」

  說完了取了把小刀來,割掉潮濕的樹皮,才又扔回去灶中。重新點火,果然就順利地燃起來了。

  江紫末心裡佩服他,嘴上卻不服氣,「應該帶木炭來的。」

  童自輝笑了笑,沒放在心上,又躺了下去。

  江紫末見狀,把一塊防潮墊展開,過去捅捅他的腰,「既然知道下過雨了,你還躺地上。」

  說完便走了。童自輝並沒有辨解草地不若森林那樣陰濕,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好意,從帳篷裡拿出本書來,坐在防潮墊上打發時間。偶爾她們需要用水,他便去山泉旁邊取一桶水回來,再要時,他又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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