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身將腐朽,其愛不渝 | 上頁 下頁
二五


  她氣餒了。

  「幹什麼?」

  「為什麼幾天沒見到你?」他生氣地發問。

  「我不幹了,」她說。

  他沉默地盯著她,抿起他那高貴的薄唇,目光冰冷地盯住她。

  她被盯得發毛,不耐煩地說:「以後不見,你走吧。」

  她狠下心轉身,被他擒住手腕。不顧她的掙扎,連拖帶拉地拽進他的車裡。安全帶扣得死死的,他不要命地把油門狂踩到底,鄰居們嚇得抱頭鼠竄。

  她也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同時,她也意識到,他的人生已經完了,絕望到這地步,他那條命隨時可以拋棄。

  她害怕,又憐憫他。

  他又把她帶回了260號,大手鉗制著她的手腕,並不理會自輝驚惶擔憂的目光,逕自拖著她到他的房間裡,關門落鎖。

  當他轉過身來,她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跳到三米外,又大聲向被關在外面的自輝求救。

  所幸他並沒有對她做什麼,而是站在遠處,又執著地問起那個問題:「江紫末,當我的女人。」

  她抗拒地搖頭。

  「不答應,我們就一直關在這裡面。」

  江紫末恨恨地盯著他,頭搖得更猛烈。

  在外面的自輝焦急地捶著門,那些勸說的話,他全置若罔聞。

  一個晚上,自輝在外面敲門,不斷地用言語安撫她,說一定會救她出來,讓她不要害怕。

  他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目光一刻也不離開她,她便找了椅子坐下來。門外自輝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了,他仿佛也累壞了,在門邊坐著的。

  天快亮時,捶門的聲音又響起來,他照樣充耳不聞。

  一會兒,捶門的聲音沒有了,傳來自輝沙啞又責備的聲音:「准揚,為了自己的人生不留遺憾,就讓另一個人的後半生都痛苦麼?」

  她驀然抬頭,望著那個固執地抵著門的人。他也終於肯移開目光,用手指撫著門縫隙,突然流出眼淚來。

  「你懂什麼?我愛她!我不能放手!」

  一陣巨大的哀傷擊中她的胸口,那刻她才明白,他只是孩子般的任性,想要的就一定得要到手。這與他的生命是否快終結無關,他遇上她了,便不能放走她。

  她一直想從他嘴裡聽到的,不就是這句話麼?

  「開門吧,」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蹲下,「不要讓自輝擔心。」

  她伸手去摸他潮濕的臉,然後也同他一樣坐到地上,把臉埋到他的胸口,淚水也潸然而下。

  Chapter 17

  不遠處廣場上的鐘樓指標已指向淩晨兩點,江對岸的廣告燈熄滅了一大半,江面幽黑沉靜,岸邊的高檔住宅區裡只有少數幾扇窗戶還亮著燈。而在同一棟房子裡,南北兩扇窗戶的窗簾背後影影綽綽地亮著燈火。

  江紫末把埋在手掌裡的臉抬起來,掌心已被晶瑩剔透的淚水濡濕。記憶又離得遠且模糊,好像只是別人的故事。然而,千真萬確的,她愛過另一個人。

  可是——她又捧著自己的額頭,這些日子以來,對童自輝的感情已逐漸深厚。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愛著一個人,自己卻全不知情;接著,又愛上了另一個人了。

  她正胡思亂想,床頭櫃上的手機「嘀嘀」兩聲,翻開來看,是條簡短的訊息:「明早要去接童童,早點休息!」

  江紫末聽到對面臥室的關門聲,抬起臉來,料想得到是童自輝出來找水喝,從門縫隙看到她房間裡還有燈光,所以發了這條短信,暗示她別再多想。於是,便收起那些遐思,熄燈睡下了。

  對面房間的燈也隨之熄滅,童自輝躺在床上仍無法合眼,江紫末這時還沒睡便證實了他的猜測,一定是又想起什麼來了。

  他記得他們剛宣佈戀愛時——其實並沒有鄭重其事的宣佈,那天早上,他們倆從房間裡出來,紀准揚佔有性地握著她的手,無須言語,他已經全明白了。

  心裡再怎麼感到痛苦,然而看到江紫末堅定、卻在面對他有一絲不安的神色時,他不得不立即裝出驚喜的臉色,對他們說:「恭喜你們!」

  他瞭解紫末,她的決定不是同情,因為她和自己一樣,從未把准揚當成將死之人,他們都以為會出現奇跡,紀准揚會活得跟他們一樣久。

  但是,那時的他們都太年輕,樂觀到能夠自欺欺人。

  他選擇了支持好友與愛的人,然而就在那晚之後,紀准揚第一次病危入院,江紫末痛不欲生,他的好意成了惡意。

  有時候,他太自責了,也不得不把這些悲傷的事歸咎為宿命,否則即使他沒有阻止,江紫末也是可以躲開這場悲傷的。

  他整夜都迷迷糊糊的,似寐似醒,再睜開眼睛,窗外已經有白光透進來,他不能確定自己究竟睡過沒有。仍然起了床,精神不佳,面帶憔悴,下眼瞼的陰影尤其濃重。披了浴袍去浴室,廚房裡有烤麵包的香味飄出來,原來江紫末早就起床了,不禁微笑了一下,安心地去洗澡了。

  吃早餐時,江紫末臉色如常,看不出有熬夜的跡象。兩人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只商量著吃完飯就去接童童回來。

  「他一定賴著不肯回來。」童自輝說。

  「怎麼會?」江紫末說,「都分開一天一夜了,我們那麼惦記他,他也會想我們吧。」

  童自輝只笑了笑,沒有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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