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身將腐朽,其愛不渝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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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已奔向餐桌,童自輝對悔悟的兒子表示歡迎,把童童的碗遞給小惠,「飯冷了,重新盛一碗來。」 江紫末見這一幕更加下不來台,氣鼓鼓地走到客廳,打開電視機,把聲音開到最大,震耳欲聾。 其間小惠來過客廳,並給她盛了一份飯菜端來,她沒再回餐廳,端著自己的碗靜靜地坐在紫末旁邊吃飯。 江紫末多少獲得了一點安慰,瞥了一眼小惠,也許是看多了的原因,她臉上的那塊印記已不若最初那麼嚇人了。 「小惠,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問。 小惠扒了一口飯,搖搖頭,「我不知道,親戚說童先生去鄉下找人,見了我,就把我帶來了。」 說了等於沒說,江紫末想。 小惠見紫末沒有答話,看看左右無人,便朝紫末坐近了一點,小聲說道:「這次回鄉下,我聽親戚們說,城裡人找保姆專找醜的,是為了家庭和睦。」 江紫末「哧」一聲笑出來,小惠也傻笑起來。 開心歸開心,江紫末可不信童自輝那麼冷漠的人會想到這一層去,大概就是不想費心思,隨便挑了一個踏實能做事的。 想到此,她看著面前的飯更沒了胃口。父子倆吃完飯便進了書房,一個工作,一個寫作業,沒有人來過問她餓不餓。 苦肉計沒有效用。江紫末洗過澡後便要躲回臥室。 經過書房,門照舊虛掩著,站在門口可以瞥見童自輝坐在椅子上,對站在面前的童童說著什麼。 江紫末見狀放輕腳步,貼門站穩。 「童童,你今天對同學說,你會對她們負責任,」童自輝神色凝重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錯的。」 童童不解地搖搖頭。 「一個成年人都難以承擔起的東西,你都不能自食其力,又怎麼做得到?」童自輝溫言責備道,「負責任不是你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娶了一個人就算是負責了,真正的做到給另一個人安穩無憂的生活,真正做到給予她所要的快樂,給予她所要的幸福——現在我跟你說再多,你可能也不懂,既然連我的話都沒辦法真正理解,你又能為別人做什麼呢?」 童童不語,但神情顯然是有些不服氣,可也沒有大膽到頂嘴。 「更何況——」童自輝頓了頓又說,「許一個很多年後才能兌現的承諾,那是很輕浮的人才會做的事,因為人生是充滿變數的,你永遠不能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 「輕浮?」童童抓住了關鍵字,「是什麼?」 「就是像你這樣,輕率地對別人許諾。」 「那樣不好嗎?」 童自輝點頭。 「那我不要做那樣的人,」童童終於明白了道理,並學他父親抿緊唇,狀似在反省了。 童自輝用深思的目光盯著兒子,良久,摸著他的頭,重重地歎了口氣,「童童,你太小,所以不知道做一個從不叫人失望,或一個總是失望卻永遠堅持的人有多麼難。」 門外的江紫末心似猛地往下一跌,這樣的語氣,疲累而又無奈的,總不像是由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童自輝口中說出來。 是什麼讓他感到力不從心,甚至有埋怨的情緒? 她想不明白,也沒有驚動他們,悄然回到臥室。窗戶忘了關,清冷的風一陣陣撲向她,真正有些秋天的意味了。 江紫末向來不擅長應付紛雜繁複的情緒,更不會感傷,只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便關上窗戶,回到床上睡了。 半夜,她又餓醒了。敵不過困意,腹中卻饑腸轆轆,似乎哪一種生理需求都不能忽略。痛苦地掙扎了許久,她終是離開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廚房。 廚房的牆壁上有盞小燈幽幽亮著,那是為了半夜起床找水喝的人預備的。 江紫末雙眼朦朧著走到廚房門邊,酒櫃前的高凳上已經坐了個人,是童自輝,他看起來像是還沒有睡過,柔和黯淡的燈光照著他的臉,雙眼略微發紅,嘴唇邊已長出細密的新胡茬。 一個自斟自飲,尤其寂寞的樣子。 他知道紫末在旁邊,並沒有理她,仍喝著酒。紫末也不自找沒趣,打開冰箱,拿出麵包片烤上,倒了杯牛奶,便坐到他旁邊。 靜默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說:「下午我去了260號。」 童自輝端酒的動作一頓,「有什麼收穫?」聲音很冷淡。 「我記起那裡原來的樣子了。」紫末說,「與咖啡店的老闆聊過,但他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跟我說起那套產業?」 「記起來了?」童自輝驚愕地看著她。 「並不是都記起來了,就是那個地方原來的樣子也是忽然冒出來的,」她皺了皺眉,「對了,我還遇到了劉大爺,我對他有印象,但在他沒有對我說起他是誰知道,我卻不記得。」 「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 「有點模糊的印象,似乎跟他打過交道,具體的卻記不起來。」 童自輝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便沉默地看著櫃沿那一排小燈,像許多雙眼睛幽幽暗暗地注視著他。 他又喝了一口酒,像是定了主意,「那套產業名義上是我們的,但實際上是我父母的產業,因此才沒跟你說。」 「你父母?——對了,他們在哪兒,回家後一直沒見過他們。」 「他們在另一個城市養老,很少到這裡來。」 紫末了然地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那個劉大爺讓我們有空去他家吃飯。」 她剛一說完,童自輝就搖頭,「我沒有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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