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身將腐朽,其愛不渝 | 上頁 下頁


  江紫末大惑不解。

  她是誰,一分錢能掰成兩分花的江紫末,別說是家務,就是扛重物下苦力的事也是親力親為,不肯請人幫忙,因為幫忙就意味著要請人家吃飯。

  何時起,她會捨得花錢請保姆?再來,既然是有了家有了孩子,她又怎會放得下心交給外人照顧?

  這一刻她幾乎能斷定,童自輝絕對是趁她失憶栽贓。

  但是她不會傻得去爭辯,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是用事實說話,她要讓童自輝在事實面前啞口無言。

  從今往後,她要做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主婦。

  然而,在她下這個決定的時候,卻忘了自己忘記了很多事。

  吃完飯,她在廚房刷碗,童自輝倚在門邊,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仿佛看一個陌生人。

  回到家看到滿桌的飯菜時,他就猶豫著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她。若她知道了,會不會又回到從前,會不會童童以後再也吃不到媽媽親手做的菜?他還記得,童童去洗澡前貼在他耳邊小聲說:「爸爸,我已經忘記咖喱飯了。」

  可是,真的能卑鄙地瞞著她,讓她從此只做一個為家庭犧牲的主婦?

  他輕咳了一聲,待江紫末轉過臉來,他說:「你的公司今天打過電話來,請你明天去上班。」

  「上班?」江紫末錯愕,她從未正式工作過,醒來後也忘了自己有工作這一回事。

  「鼎豐廣告,」童自輝說,「你是策劃部門的主管。」

  江紫末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反常態地陷入沉思當中。在醫院蘇醒後,那些與她性格命運相悖,卻又切切實實發生在她身上的改變接連而來,她相信她不會早婚,更不會是一畢業就結婚,然而她在29歲時已有了一個五歲的兒子;她相信她不會草率結婚,更不會有一場無愛婚姻,然而她卻有了一個對她相當冷漠的丈夫。

  她也相信,極重感情的她很難成為一個女強人。

  「是嗎?」她平靜地微笑了一下,又低下頭刷碗。

  童自輝詫異於她的反常。然而還有什麼比她失憶更叫人詫異的?所以,他也很快就恢復平靜。

  「明早八點,我送你!」

  他說完要離開廚房。

  「等一下!」紫末叫住他,「那個……我們今天晚上……」

  似乎很難啟齒,兩人既然連孩子都有了,睡一張床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心理上的障礙實在是很難逾越。

  童自輝清楚她要問的是什麼,「你睡臥室,我睡自己的房間。」

  「自己的房間?」江紫末不解。

  「你出車禍前我們一直分居,」童自輝漠然地道。

  「為什麼——?」

  「假如你恢復記憶,別忘了告訴我為什麼。」童自輝嘲弄地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有她的地方。

  江紫末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沒錯,這個形同陌生人的丈夫對她實在是很糟糕,不是嘲諷就冷漠,可是她卻不討厭他。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他明明不喜歡她,卻還是把她接回家了。

  也許是因為他那麼愛童童,一個好父親不會是個壞人。

  也許是因為——每個人的前世都有一筆債,若她失憶算一次重生,那麼毫無疑問,前一世——她一定欠了他的。

  廚房收拾完畢,江紫末在客廳並沒有看到兩父子,書房虛掩著門,她偷偷往裡看了一眼,童自輝坐在大書桌後看書,童童則趴在一張兒童書桌上做功課。

  很溫馨的一幕。

  江紫末識趣地沒去打擾,洗完澡回到自己的臥室。

  打開衣櫃,滿滿一櫃子罩著防塵套的名牌職業裝,「砰」地一下關緊。又拉開床頭櫃,只有一些票據和散鈔。尋不到寶,她坐到梳粧檯前,把林林總總的護膚品依次往臉上抹,目光再一次瞥到那個首飾盒。

  江紫末猶豫了一下,彈開盒蓋,在璀璨的首飾中撈出唯一的一枚戒指,白金指環上藍寶石與鑽石相間,極之優雅迷人,背面刻有江紫末和童自輝的首字縮寫。

  她的心弦一動。

  這枚戒指不同於市場上常見的俗物,童自輝當初應是費了很大一番心思的,可是她卻將它丟在首飾盒裡不見天日。

  想到此,她的手微一顫抖,戒指從指間滑落到地上,滴溜溜滾進梳粧檯桌底。

  她跟著趴到地上,在黑暗中捕捉到那點光亮,將手伸進去,抓到戒指的同時,也觸到一個東西,順手拖了出來。

  是個落滿灰塵的長方形木盒子。

  她的心沒來由地劇烈跳動。

  顫微微地掀開蓋子,各種款式顏色的汽車模型並列其中,做工精緻,與真車外形無異。她的目光卻單單注意到最邊上的那個未完成的模型,還留著幾個主要的焊接點。

  心神開始恍惚,她微微仰頭,水晶吊燈變成幾個朦朧的光圈。僅在一瞬間後,她又能清晰地視物。

  剛才的那一刻,她再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她再沒有勇氣去多看一眼那些模型,匆匆蓋好盒子,推回梳粧檯底。

  微微汗濕的掌心只留下那枚戒指,她坐回椅子上,發呆了許久,終於將那枚戒指套在了左手無名指上。

  心猶如塵埃落定。

  Chapter 6

  一夜雷鳴電閃,暴雨傾盆,天亮後空中緩緩飄灑著如絲如霧的小雨。

  江紫末時睡時醒,窗簾縫隙透出第一抹晨曦時,她起床更衣,進廚房把粥熬上。

  她記得自己是極其嗜睡的,頭一落枕就睡得死沉,不到日上三竿別妄想她離開床。可是近來她如同上了發條,每到六點半,她準時睜開眼睛,再也無法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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