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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當天晚上,法事做得如火如荼的時候,突然響起了槍聲。

  湘軍洋槍用得不多,這支小隊伍裡也只有劉把總有把手槍,而且居然還是把相當先進的德林傑擊發槍,可能是以前洋槍隊裡丟下的,別人都仍然拿著刀。因為前幾年做法事出事的情景記憶猶新,村裡人雖然想看,卻都躲得遠遠的。正看著顧隨清帶著一干道士搖鈴擊磬,念頌經文的時候,劉把總突然拔出槍來對準了顧隨清開了一槍。子彈從顧隨清的右眉打入,從後腦左方穿出,顧隨清當場摔倒在地。

  這一槍把那些道士嚇得目瞪口呆,他們想不到這個受王巡撫之命護送自己的把總居然會突然出手,法事上登時亂作一片,鑼鼓鐃鈸之類也扔了一地,震天也似地響,可是另外九個士兵也拔出刀來追了上去。這些人年紀不大,出手卻狠辣之極,幾乎只是一瞬間,所有的道士都已身首異處,井臺邊的血已流得滿地都是,到處都是零肢碎體,沒有一具屍首是完好的。

  村裡的人都嚇得呆了。只是他們殺的並不是村裡的人,所以誰也沒有動,有些人甚至當成那是一出大戲一樣饒有興味地看著。當那些士兵殺掉了道士後,急不可耐地去翻檢那些金銀法器,從屍身上搜索著值錢的東西。那些道士身上值錢的東西倒不少,顧隨清身上的佛珠竟然是一條一百單八顆的瑪瑙珠,單是這件東西就可以讓一個人吃喝一輩子了。那些士兵在血泊裡翻著,顧不得身上沾滿血跡,每翻到一樣就興奮地怪叫。村民遠遠看都,嚇得一動不敢動。

  突然,那個劉把總指著村民向那些士兵喊道:斬草必要除根,一個都不要留!

  射工村因為地處偏僻,一直沒沾染兵火,儘管外面的世界兵荒馬亂,可是這兒仍然很安定。而且村子裡土地肥沃,出產很多,還算富庶,休養生息之下,村裡已經有百來戶人粗,共有兩三百人了,雖說老人、小孩和女人占了一大半,精壯漢子也有四五十個。如果大家齊心協力,劉把總那十個人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但這些士兵一番瘋狂的殺戮已將這些人的心志都摧毀了,當兩三個想反抗的被刀子活生生劈成兩半後,再沒有人想反抗,唯一想的就是逃。可是射工村三面環山,唯一一條出去的路被劉把總他們攔住了,哪裡還逃得掉。他們如同被貓逮住的耗子一般聽從這些身上沾滿鮮血的人擺佈,把全村人都集中到井臺前。

  也許殺人殺得太輕易,劉把總想換換花樣,就指揮著人拿出一把鍘草的鍘刀來,讓兩個漢子先從同樣的年輕人鍘起。在鍘刀下,一個按住了背,另一個壓下鍘刀。就這樣,四十多個漢子,一個個輪流被推到鍘刀下鍘掉了頭,而屍體就順手扔進了井裡。

  這口井再深,如果有百來具屍體扔進去,一定會填滿了。可是很奇怪,當屍體扔下去的時候,只能聽到水響,井似乎是沒有底的,一直把四十多個精壯漢子都扔下去後,仍然還能聽得到水聲。

  年輕人都殺光了,劉把總突然開了兩槍,把這兩個木偶一樣任人擺佈的漢子也打死了。現在只有一百來個老弱婦孺,都嚇得瑟瑟發抖,井臺前的血已經將地面染成漆黑一片,月光卻很亮,那一天也是十五。

  劉把總指著剩下來的這些人對他的手下道:弟兄們,手還癢不癢?

  癢!

  他們異口同聲地喊著,仿佛這是句可笑的話,喊完後又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又叫道:手癢腳癢,雞巴也癢。

  這兒有這些個女人,不是正好殺癢?劉把總這樣笑著說。他的臉上也已沾滿了血,一個人恍如鬼物。女人們也聽懂了他的話,嚇得都哭了起來,一個膽大的女人想逃,劉把總卻揀起一把刀,"呼"地一聲向她擲去。刀一閃即逝,沒入那個女人背後,女人被刀子刺穿了身體,釘在地上,只能如一條青蟲一般蠕動。劉把總向前走去,一把踏住那個還在微微掙扎的女人,又補了一刀。

  現在想逃的,現在死。還不想死的,就走到井臺前來。

  抓著女人的頭髮,劉把總猙獰的臉越發可怖。他拖著那具屍首走到井前臺,將那個女人扔進了井裡。"咚"的一聲,讓女人嚇得更是不住發抖。她們再不敢反抗,只能聽從擺佈,一個個從井臺前走過。如果哪個劉把總手下看中了哪個,就在走到井口前一把拉出列去,如果一直走到井前還沒有被拉出列,劉把總就一刀砍去,然後將屍體一把推進了井裡。他已經殺人殺得連抬屍體都嫌累了。

  雖然拉出列的女人被糟踏後一樣要死,可是仍然沒有人反抗。她們大概都覺得是在做夢,做一個噩夢,馬上就會醒。

  剩下來的,只有二三十個老人和孩子了。靜默了一陣,當劉把總一把撕開他看中的一個女人的衣服時,登時發出一片哭聲。只是在這個偏僻的村子裡,哭聲也顯得空洞不堪。

  而這時,月亮升上了中天。

  井臺前的血泊裡,女人和老人孩子的哭聲與土匪的笑聲夾雜在一起,月光顯得出奇的亮。也許在劉把總看來,這等時候玩女人,才是最過癮的。他把那個女人一把推在井臺前,讓她雙手撐住井圈彎下腰,正要去剝開她的褲子,突然,這個女人發出了垂死一樣的尖叫。

  這種叫聲實在太可怕了,即使她看到自己的兄弟用鍘刀鍘掉丈夫的頭時,叫得也沒這麼響。劉把總卻毫不在意,女人的叫聲對於他來說就像菜裡的作料,如果沒有的話就顯得淡而無味。他正要開始享受的時候,突然聽得邊上有個弟兄也叫了起來,一樣的恐懼驚惶。他定睛看去,才看清,原來井口裡,竟然顫顫地冒出一大團黑色的東西。

  那是什麼?他一定在這樣想。這團黑色的東西突然一下擴散,登時佈滿了所有有血的地方。血剛流出來是鮮紅的,可是熱氣一散,就變得黑了,可是這些黑色的東西就如同最深的影子,讓血跡眨眼間就變成了漆黑一片。

  如果非常黑的話,應該會有亮光,即使是墨汁也一樣。可是這些黑色就是黑色,一點也沒有亮,是一種深淵一樣的顏色。只是一瞬間,井臺邊已經全部沒入了黑暗,仿佛這塊地方在極短的時間成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在井臺上的這十個男人和十個女人也在同一瞬間如同被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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