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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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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推開門。 推開門的一瞬間,我恍惚中覺得自己是到了某個異空間,而並不是這個一一零七號房。因為我看到的,並不是如我想像中那樣有一個拿著小刀在手腕上比劃,正站在窗邊垂頭哭泣著的人。的確有一個人,但這個人完全是黑色的。 影子!我的心頭猛地一震,但馬上明白這並不是影子。那是一個人,但這個人渾身上下,都爬滿了青黑色的蒼蠅。蒼蠅是能夠躲在隱蔽而溫暖的地方逃過冬天的嚴寒的,但這個人渾身上下都爬滿了蒼蠅,已經看不出一寸肌膚,也根本看不出衣服的顏色來。 那些蒼蠅在人身上仿佛被粘蠅紙粘住了,根本沒有一隻飛起來,只是仍然不停地蠕動,發出輕策的"嗡嗡"聲,而這正是我所聽到的那種誤以為是抽泣的聲音。聽到了我開門的聲音,那個人忽然扭過頭,在擠成一堆的蒼蠅中露出了兩隻眼睛,而在他的手上,抓著一個沾著紅色的毛絨玩具。 天啊!我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定是做夢,一定是,現實中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景像的,我一定和那種恐怖片裡膽大而愚蠢的主角一樣,從現實中一下墜落到一個噩夢中去了。我只知道蜜蜂是一種群居的昆蟲,有些無聊的人會讓蜜蜂停滿身上,活像穿了一件毛絨絨的大氅,但不知道蒼蠅也會這樣。我想著,用力眨了一下眼,盼望著眼前這個被蒼蠅包裹著的人會突然間消失,一如噩夢中那樣。我眨得很重,眼皮幾乎都有些疼痛,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但這決不是因為感動。可是當我用力睜開眼,眼前仍然有著這麼一個被蒼蠅裹住的人形。 因為震驚,也因為害怕,我已經忘了自己該立刻逃出去,當看到那個人慢慢伸出一隻手,向我肩頭搭來的時候,我腦子裡居然仍然想著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的掌心先前還抓著那個毛絨玩具,掌心光光的,上面沾著一些血,向我伸過來時,掌心不停地有蒼蠅落上去,因此快搭到我肩頭時,他的手掌也已經被蒼蠅掩蓋了。 "你是誰?" 我突然聽到自己這樣問道。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由於過份的恐懼,我已經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這個身體仿佛脫離了我的意志,正在按照本能做著。快逃吧,快逃吧!我這樣對自己說著,可是這個身體仿佛是為火焰所吸引的飛蟲,仍然慢慢地、又不屈不撓地靠近。現在靠得近了,可以看得更清楚。蒼蠅雖然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全身,但仍然可以看出這個人身材很是瘦小。 鬼!一定是鬼!即使我也知道,世界上並不存在超自然的東西,可是看到這副詭異的景像,也不由自主地這麼想。 那個人的手搭到了我的肩上。這只手上的血已經開始凝固,因此搭到我衣服上時有一些粘性。手剛接觸到我的身體,上面爬著的蒼蠅如同一團紙灰一般猛地飛散開來,有一些甚至沒頭沒腦地撞到我的臉上,以至於都能感到有種輕微的疼痛。然而我已經忘記了恐懼,只是看著這個人慢慢靠近。他的頭上一樣都是蒼蠅,連耳朵裡,也有蒼蠅在爬出爬進,頭髮也仿佛融入了蒼蠅的體色中去了。我的耳朵裡不時響著"嗡嗡"聲,這聲音就仿佛一條長長的蠕蟲正在爬進我的耳朵,爬到我的腦子裡去,可是我無法動彈,甚至,連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了。事實上,如果我一張口,蒼蠅一定會湧入我的嘴,堵塞住我的嗓子眼的。他的力量大的異乎尋常,搭在我肩上時,我根本無法躲開,只能毫無反抗能力地軟軟坐倒。 這個人慢慢向我湊近。 雖然這個動作於他也相當不容易,但這個人卻仍然在向我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靠近我的……喉嚨。我無法說話,只能絕望地看著這個人,從喉嚨裡發出一陣陣的呼嚕聲。 他會怎麼對付我? 我的手在地上拼命抓著,只想抓到什麼可以當武器的東西。一條木板,一塊碎磚,甚至一根釘子也好。可是地上除了因為長久不打掃而形成的灰塵以外,什麼都沒有,我在地上所能抓到的也僅僅是一把灰塵。那個人的手移到了我的喉嚨口,用手指慢慢摸著。在這個角度我看不到他的手指,只能感覺到有幾根冰冷的手指在我變得僵硬的皮肉上笨拙地刮動。 突然,我的手指觸到到了一個硬梆梆的不規則的東西。這東西毛絨絨的,似乎就是那人的毛絨玩具,當毛絨玩具應該很軟和,這個東西裡面卻似乎襯了一根木頭。我沒有多想,猛地抓了起來,用力向那人砸去。 雖然已是驚慌失措,但我的力量仍是很大,一下子砸中了那人的額頭。那個人被我砸得晃了晃,可是並沒有如我所想的被砸暈。我想再給他來一下,便舉起那個玩具。可是一舉起來,我才發現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個我以為是沾滿血的毛絨玩具,是一具小狗的死屍! 那是一隻收拾得相當乾淨漂亮的小狗,但現在它的脖子卻以不成比例的長度掛下來,身體硬梆梆的。在這小狗的喉嚨處,是一個十分粗糙,而又相當巨大的的傷口,那時還粘著一些已經開始幹結了的血液。小狗的屍體上一樣爬滿了蒼蠅,方才在那人手上時,儘管沒有他身上的蒼蠅那麼多,但還是使得我方才無法辨認出形狀,現在離得近了,我才看得清楚,甚至可以聞到那只死狗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乾冷而堅硬的死的氣息。只是奇怪的是,蒼蠅對血腥氣極其敏感,但這只小狗的屍首上雖然滿是幹結的血液,但蒼蠅卻似乎更願意停在那個人身上。 在一刹那,我又仿佛看到了那個噩夢中所見到的狗頭了。那個噩夢中,我拎起了一塊掉在地上的毛皮,卻發現那是一條死狗。現在我手上這條狗要小許多,但一樣呲牙咧嘴,面具猙獰。 我嚇得把那只死掉的小狗往一邊一扔。"啪"一聲,因為死屍已經發硬,活像扔掉了一塊木板。儘管這具小狗僵硬的屍體多少可以當棍子用,但我實在不想拿在手上。與眼前這個滿是蒼蠅的人相比,我似乎更害怕另一件事…… 那個人抬起了頭。他被我打了一下,似乎有些暈頭轉向,抬起頭時,臉上的蒼蠅也如同一團煙霧,把他的臉都籠罩在其中。 --是你。 他的喉嚨裡,突然擠出了兩個字。我怔了怔,這個聲音有些變形,但總還能聽得清。不知為什麼,這聲音總讓我想起溫建國來。 難道這個人就是溫建國?不論溫建國變成什麼樣,至少他還認識我。我定了定神,費力地站起來,大聲道:"真的是你?" 我話音剛落,他身上的蒼蠅忽然"嗡"一下飛散開來。太多了,幾乎就像一場大雨。在這片四處亂飛的蒼蠅中,他的身影猛地向我撲過來。 他是要殺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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