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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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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我在北京會遇見聶雲,她買了房子,還做了生意。

  都說人生四喜,其中一喜就是「他鄉遇故知」。我和聶雲算得上是故知嗎?應該不算吧,只是海邊魚網上的那一刻,我們心貼了心的,此後就再沒敢接近。我們應是「一夜情」。

  我窩在小房間裡寫艾滋人物的稿子呢,聶雲就把電話打來了,驚訝之餘我也奇怪,她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呢?要知道,我來北京後一直用著原來的手機號,因為裡面還有百十多塊錢話費呢,但今天早上起來,我剛剛換了北京的神州行卡,她怎麼會知道的呢?是從徐冬那兒,還是從前夫劉大軍那兒?我換了卡後,是給哥們兒幾個發了短信,通知了一圈兒。我還給孫燕和黃鸝發了短信,孫燕回了,黃鸝卻沒回,她是沒看到呢,還是故意不想再搭理我?

  聶雲與我約了在秀水商場見,讓我看看她的攤床,還要帶我去她新買的房子看看,順便在她那兒吃晚餐。我當時心裡就笑:看房子,吃晚餐,接下來還幹什麼呢?我清楚聶雲的動機,我知道我今晚去她那兒,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但我很樂意,誰讓我也正荒著呢?

  和聶雲通完話,我就繼續寫稿子。這篇艾滋人物我寫得很慢,一來不急著交,二來畢竟是來週報後的第一篇稿子,我怎麼得也得好好顯顯伸手。這樣的人物稿子,在採訪方式上與在日報大同小異,但在寫作上卻是有區別的,要力求雜誌化,儘量用最少的字把人物的精神世界,把他們存在的狀態與意義表現出來,倒也頗費一番腦筋的。

  又寫了大約半個小時,我抬腕看了看表:還差十三分鐘兩點。我決定不寫了,動身去秀水赴聶雲之約。我看了看窗外,陽光照耀下,建築物上的雪已經開始融化,街上的雪早就被清理乾淨了,雪後的天氣一般都很冷,我就拿出一件皮夾克穿上。出門的時候,正巧對門的美女也端了盆水出來,她笑著向我點頭,算是招呼了,我心中一喜,忙點頭回應,我想我們的溝通從此就會開始。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有時就像蒸饅頭一樣,需要酵母才能迅速升溫膨脹,等有了時間,找點空閒,我會給我們之間加點兒酵母。

  從我住處到秀水商場有直達的車,但要坐上近一個小時。我就那樣悠閒地坐在公車上,看著街上大都市人的忙碌,心裡想著:聶雲會是什麼樣子呢?做小老闆了,不會也珠光寶氣的吧?我偶爾也會看一眼車載電視上的新聞。就在我心無定所的這個時候,徐冬忽然給我打來電話,他竟是用公用電話打的,仍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聲音卻透著緊張:「駱駝,有人給你打電話嗎?」「電話?誰呀?」我當然很迷惑。「沒人打電話問你那篇稿子?」「哪篇稿子啊?」「就是沙發那篇!」「哦,沒有啊?怎麼了?」徐冬好像松了口氣:「你記住,有人若打電話問那篇稿子,你千萬別說收我錢了,就說哥們兒關係挺好的,稿子拿來了,覺得挺好的題材,就交上去發了……」「冬子,發生什麼事了?」我被徐冬說得也緊張起來,忙打斷他的話。「你就別管了,哥們兒攤事兒了,有人打電話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到底怎麼了呀?」「哎呀,你就別問了,知道了對你不好的,記住我說的,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放下電話,我的心還撲騰撲騰跳了一陣呢,但我一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肯定是給徐冬上禮的那個消費者反咬了一口,到晚報告了徐冬一狀。這種收黑錢的事,做記者的沒有多少不粘的,報社領導們也都心照不宣,但若真被捅到了明處,那是誰也兜不住的,肯定嚴重處分,弄不好還會開除呢!不過中國的事就那麼曖昧,尤其是在徐冬所在的晚報,機關事業單位的作風,他們都是有國家正式編制的,不像我們,到哪兒都是簽了賣身契打工,哪那麼容易就砸了鐵飯碗啊?反過來給領導上點兒銀子,名義上處理處理也就過去了,何況徐冬的腦袋又那麼靈光,他肯定會做好善後的。我這樣一想,也就坦然了。而實際上,事情要比我想像的嚴重得多。

  我在秀水的商場門口給聶雲打的電話,她說:「好的,我馬上下去接你!」不少老外在門口進進出出的,有的就擦了我的肩膀過去。我曾聽艾紅說起過,說要買衣服就去秀水買,大多都是外貿的,別看價錢叫得老高,實際上都是蒙老外的,300多塊錢的東西,你給50塊錢,他准樂不顛兒地賣給你。我正看著一個個老外進進出出,聶雲就和一個老外一邊聊著,一邊走出來,看樣子是他的老顧客了。我心想:真是鳥槍換炮,拽起洋文了!我才想起,好像劉大軍說過,聶雲年輕的時候,曾在省城一家進出口公司做過翻譯。

  沒有我想像的那樣珠光寶氣,聶雲看上去比以前苗條多了,也更有風韻了,我誇她,她就得意地說:「你知道女人減肥的最好秘訣是什麼嗎?那就是讓她去操心,有自己的一攤子事業!」聶雲直接帶我到了她的攤床,她竟做的是玉器生意,琳琅滿目的,她雇用的那個漂亮的女營業員在其中站著就像仙子了。我指著一個玉雕白菜問她:「這個玉怎麼是黑顏色的呀?」她笑著說:「不知到了吧?這是產自遼寧岫岩的河膜玉,玉中精品呢!」我就又指著一個小的掛件問她,她說是翡翠的貔貅,可轉運辟邪的,問我喜歡嗎,喜歡就送我一個,我看了看標價:420元。忙搖頭,她就湊到我耳邊說:「不貴的,上價才幾十塊錢!」然後她就拿出貔貅,親手給我掛在了脖子上。

  聶雲湊到我耳邊說話時,我看見她那個小營業員嘴角撇了撇的,顯然是在想:「這兩人肯定有不正當關係!」我便因了她這個舉動看不起她了,心想,你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麼啊?憑什麼譏笑我們啊?但又一想,也不能怪她,我和聶雲的關係,確實很不正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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