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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你小子罪孽深重啊,得,不打擊你了,還是給你講笑話吧,可招笑了,我下半輩子可能就指這個笑話活著呢,哈哈……」能想像出手機那邊,徐冬的喜形於色。

  下面就是徐冬講的笑話:

  說昨天晚上徐冬、劉大軍、方東方和張兵四人去喝酒,徐冬半道有事走了,剩下三人一喝就喝到半夜。走出酒店的門,來到大街上,喝多了的劉大軍忽然站到了交通欄杆前,說他要跳過去,那時方東方和張兵兩人還有點清醒,就勸他別跳,可他非要跳,真就跳過去了,萬幸沒出什麼事。可他卻還要跳回來,方東方和張兵兩人仍勸,可他還是要跳,結果摔了個滿臉花。方東方和張兵不知怎麼想的,沒有送他去醫院,而是直接送他回了家,兩人當然免不了挨劉大軍的老婆聶雲一頓罵了。

  方東方的住處離劉大軍的家不遠,兩人從劉大軍的家出來,張兵堅持要送方東方回家,兩人就走到了方東方家樓下。經這麼一陣子的風吹,兩人酒勁兒也已上來了,方東方忽然指著一個小腿粗的樹對張兵說他能爬上去,張兵說不信,方東方果真就爬了上去,張兵當然不服氣,說「你能爬上去我也能!」張兵就爬上了旁邊的一棵樹。就這樣,都爬上樹的兩個人幾乎一起掉了下來,都掛了花:方東方手臂摔腫了,並破皮流了血;張兵腳脖子崴了,門牙摔掉一顆……後來的事徐冬說他也不知道了,反正兩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都躺在各自家裡的床上。

  我問徐冬是怎麼知道這個故事的,他說他剛剛去過劉大軍、方東方和張兵的家看他們,我說靠,怎麼不叫我一聲呢?他說都知道你上夜班,正睡早覺呢,怕影響你休息,就沒及時打電話,再說三個人摔得也不太重,還都清醒,能說話。掛斷電話前,徐冬還補充了一句:「現在告訴你不是也不晚嗎?」這個酒後笑話確實很可笑的,我按了手機結束鍵後,還會心地笑了一下,多少緩解了一下我那根緊張的神經。

  毛毛走出B超室的時候表情很平靜,我忙上前去問她怎麼樣,她很隨意地笑了笑:「大夫說還是看不清楚,讓長一長,10天后再來。」「那到底懷沒懷孕呀?」「懷了,大夫說肯定是懷了,就是太小,現在還看不出來!」「哦……」這樣的結果正合我意,還是我所不期望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心裡一時間很複雜。

  為了做檢查,毛毛早晨沒吃飯,我起床後也沒吃呢,從醫院出來,我們就到一家肯德雞店大吃了一頓。我的意見,原本是找一家燉菜館給毛毛點一桌好吃的補一補,可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去吃這種外國垃圾食品,花錢別買不高興,去就去吧!吃完飯已到上班的時間了,我問毛毛:「你準備去哪兒?」她嗔怪地白了我一眼:「當然去你家了!」我滿意地笑了。

  坐上去單位的公車,我分別給劉大軍、方東方和張兵各打了電話,表示慰問,當然是連挖苦帶諷刺的那種,三個人被我氣得在電話裡直罵,於是我就愈加地得意。可我絕對沒想到,正有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正在單位等著我呢,對我這一生來說,它算得上是一個轉捩點了。

  我是4點半到的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呢,主編就打來電話,讓我到他的辦公室去一趟。我心情忐忑地敲門進了屋,主編第一句話就是表示歉意,說我交的那個「調崗申請」他一直都掛在心上呢,但一來太忙,二來這段時間,編輯隊伍裡也確實缺人手,所以就讓我又堅持下來,實在是很抱歉。接著主編就直言找我來的目的,他是想徵求我的意見,因為新來個編輯,所以報社研究決定同意我的請求,調離編輯隊伍,並希望我能到新成立的深度報導部去挑大樑,做個副主任。我的臉上還支撐著笑容,但我的內心已翻江倒海:怎麼交了兩個多月了,這個時候才突然做出決定呢?何況還是在「引號事件」過去不久?是,是我自己在「調崗申請」裡提出去做記者的,可為什麼要給我搭配個副主任的頭銜呢?報社誰不知道,副主任要跟記者一樣牛一般幹活的,而且在主任的淫威下,根本沒有權利可言,唯一的區別是,每月的工資卡裡會多出300塊錢,是照顧我的面子吧?可這不是置我於上不討好,下不服眾的兩難境地了嗎?這樣的頭銜不要也罷!忽然間就遂了願,但我心理卻有一種「被貶」的悽楚。

  「謝謝主編替我考慮,我一定會在新的崗位上努力工作的!」我謙恭地笑著。

  「好,好,咱們報紙深度報導這一塊一直很弱,希望你過去後能改變這個現狀。」主編笑著,一副「降大任於斯人」的面孔。

  我搞不清楚,主編是在慣用他那讓下屬摸不清的老招式,還是陰陽怪氣的王副主編又在背後捅了我一刀子,但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走出主編辦公室正好5點了,編前會開始的時間,我徑直走進了會議室。主編隨後也跟了進去。宣佈關於我的決定時,我儘量裝作很平靜,臉上滿是笑容。這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後一個編前會,最後一個夜班了,我一定要站好最後一班崗。但我知道,我的演技並不怎麼高明,肯定是有破綻可尋的,坐在對面的美女黃鸝就用那雙彎成了月牙的眼睛看著我,可此時的我已沒有心思去揣測,她那笑容裡是什麼含義了。

  中午飯吃得比較晚,確實也沒有餓,晚飯我沒去食堂吃。人的心理作用真是很怪的,心境不一樣了,對問題的看法和判斷也就不一樣了,晚上我像往常一樣照常工作的時候,同事也像往常一樣與我嬉笑打招呼,但我卻總覺得,他們的舉止裡有著針對我的別的意味。看著陪伴了我三年的辦公桌、電腦、鍵盤,我心中忽然就有了若即若離的酸楚,我不禁感慨起來。

  夜裡送最後一遍版樣給王副主編時,他的話很讓我感動:「方舟,雖然又去做採訪工作了,但你記住,我,還有夜班編輯這些同事,還是你的好哥們兒,有空就來坐坐,有時間咱們還可以一起出去拼酒嘛!」我相信他這次的話是真誠的。

  出了報社大門的時候,天氣竟然已經晴朗了,滿天的星光。

  40多分鐘後,我下了報社的班車,站在住處的樓下,我就仰頭在那兒站了幾分鐘——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在淩晨兩點的時候看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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