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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我對異性有了追求的萌動,是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但那個時候卻不敢說出口,與她面對面都會臉紅的。到了初中敢說出口了,我卻已被教化成了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三好學生,記得有一次臨近元旦,我的書桌裡忽然多了一張賀卡,是同班一個女生偷偷給我的,相當於一封讓我怦怦心跳的求愛信。當時我義正言辭地回了一張賀卡,上面意味深長地寫了四個字:學習為重。我看到她趴在書桌上哭了。

  在高中,我已是一個常在報刊上發表詩歌,能寫一手毛筆字的「才子」了,一個女生不知怎麼賄賂了班主任,竟要求調座調成了我的同桌,整天都看著我,我一舉一動她都要表個態,好像我已經是她的人了。一次正上數學課,桌子底下,她忽然拉起我的一隻手撫摸著,然後看著牆上我寫的「班訓」,跟我說他爸爸很喜歡我的字,總誇我。已久經考驗,仍堅持著「學習為重」革命信念的我,如臨大敵,第二天就極其固執地要求班主任給我調了座位。這個女生現已嫁作商人婦,聽同學說她珠光寶氣的,看上去很幸福,我卻知道她每天都「以淚洗面」,因為白居易的《琵琶行》裡已寫得再明白不過。

  大學時光裡,在充當了無數次錄影廳裡「毛片」和「真片」的看客之後,一次在小樹林裡,我終於將初戀女友強行按倒,但她掙扎著竟哭了起來,我害怕地住了手,不住地安慰她。此後我們仍保持著純潔的戀情,直到臨畢業之前。

  就這樣,參加工作後的我已是如饑似渴,饑不擇食,於是架不住一個急於想在媒體上宣傳自己的個體老闆的盛意安排,在黃臉婆小姐的熟練撫摩下,我釀就了終身大錯。

  我這算不算墮落呢?是不是地球上所有的人都這樣?只不過,他們把見不得光的這一面當作了「絕對隱私」,隱藏在了那光鮮面孔的背後?克林頓作為一國總統,可以代表美國人的形象了吧?他身後不也有著那些污七八糟的緋聞嗎——在每次痛苦之後,我也常常會這樣痛定思痛。

  就像張小月,誰能想到,一個體面的電視臺編導會用匿名的方式,打情感熱線來宣洩自己的苦悶呢?而誰又能想到,若干年後在北京成了一個女老闆的她,會於某一天回到前男友的懷抱裡使小性子,放縱一下呢?這對於她的新男友是不是也意味著一種背叛?她的身上會有多少不為人道或見不得人的事呢?

  張小月這樣不聲不響地來了又走了,確實讓我有點兒找不著北,只能用「宣洩」和「放縱」這樣的字眼兒來概括她的這次舉動,但還不是徹底的宣洩和放縱。

  就這樣琢磨著張小月,我又給毛毛打手機,仍然關機。我又往她的家打電話,接電話的毛毛母親很詫異地反問我:「毛毛不是在你那兒嗎?」我腦袋急轉彎兒:「哦……她早上走的,說回家,可能又去張曉那兒了吧?」我的回答顯然讓毛毛的母親把心又放回了肚子裡,她冷冷地說了一句:「那你給張曉打個電話吧!」然後就掛斷了。我和毛毛的家人從來沒見過面,通過幾個電話,他們對我總是不冷不熱的,反正我也不在乎。

  毛毛沒回家,手機又不開,看來是真的出問題了,什麼問題呢?會不會……我胡亂猜想著,眼睛在住處掃了一圈兒,我才發現,原本掛在衣架上,毛毛換穿的幾套衣服不見了。我忙起身下床,打開抽屜,還有一些化妝品,但毛毛常用的那幾種不見了。我彎腰看了看桌子底下,一直插在插座上的毛毛那個三星手機的充電器,竟然也沒了影蹤……看來,毛毛這是一次有準備的離開。

  我開始在手機裡翻找張曉的手機號碼,記得前兩天她還給我打過電話呢。翻了兩遍都沒找到,顯然被新的來電資訊擠掉了,我開始後悔沒把張曉的手機號碼儲存上,或記在本子上。我想再打電話問問毛毛的母親,她肯定會知道張曉的電話,但又一想:「算了!」

  幾乎每隔半個小時,我就給毛毛打一次手機,可一直打到我下午去上班,也沒能打通。我無奈,我氣憤,我忽然跟自己較起勁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都管不了,她願咋咋地吧!我要等著她自己回來,或主動給我打電話,否則我不會再找她,也不會再給她打手機了。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天一天地過去,我就像跟毛毛打著一場心理僵持戰,我無法知道正躲在某個地方的毛毛是不是也這種感覺。這其間我險些忍不住了,幾次想給毛毛打手機,或給毛毛的家裡打電話,但我還是克制了自己:我就不信她會永遠地消失,如果她真的在我面前永遠消失了,好啊,我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毛毛這個「忽然離開」的舉動,已然影響了我睡眠的品質和工作的心情,我看上去鬱鬱寡歡,很是疲憊。

  一個下午,我剛到單位,就在報社的走廊裡遇見了美女黃鸝,她臉上滿是關心的神色。

  「方舟,你這幾天怎麼了,心事重重的?」她問。

  「沒事兒啊,就是這幾天總失眠,休息不好。」我看著她,強作歡顏。

  「是不是跟女朋友分手了?」她眼裡掠過一絲興奮。

  「沒有啊!」我裝作沒事兒似的。

  「哦,你要真是失眠,明天我拿瓶藥來,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還一直沒派上用場呢!」黃鸝很有深意地笑著。

  「好啊,那謝謝你。」我也表現得很客氣。

  也是在這個下午的編前會上,我們得知了在省內某城市,幾百學生服用學生奶中毒的「重大事件」,這樣的事件雖然讓我們悲傷,但也總能激起我們工作的熱情。我們討論著如何包裝,如何找個角度把這個新聞推出去,正說著,主編就推門進來了,說省委宣傳部來了通知,對學生中毒一事,省內媒體一律不許報導。主編話說完,大家便垂頭喪氣了,主編卻笑了,他掃視了一圈兒,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方舟你留意點兒,如果新華社發相關的通稿,你馬上告訴我!」

  晚上9點多的時候,我正留意著網上的資訊,忽然,新華社關於學生奶的通稿躍然眼前,至少有800多字,我不禁興奮起來。我馬上就拿起電話,撥了兩個號卻又停了下來,在我和主編之間,不是還有一個主抓夜班編輯部工作的王副主編嗎?我又重新撥了個電話號碼。電話裡,王副主編很高興,我的舉動顯然讓他很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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