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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回家?

  嗯。

  蘇陽遞過來一個紙條,不敢看,攥在手心裡。世界在面前翻來倒去,失去了思維,也失去了語言。

  我們家的電話。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會等的。然後跑開。

  看著那個高高帶有點羞澀的背影,心忽然抽搐了起來,陽光頓時充滿了憂傷。

  蓓蓓,只有愛情能令她受傷的蓓蓓,從小就保護著我的蓓蓓,她說起蘇陽時一臉幸福和憧憬的樣子在腦海中閃過,我咬了咬嘴唇,沒有覺得疼。

  我和蓓蓓都是物質至上的人,簡單說,就一俗人,從小就充分顯示出了我們兩個媚俗的端倪——視財如命,貪圖享受,所有的錢都用在吃穿玩上。我們也有賺錢的欲望,除了一筆不少的獎學金外,沒錢花的時候,我們就寫婉約的文字,騙少男少女的眼淚,以及他們錢包裡的鈔票。別人都是硬座回家,我們兩個毫不猶豫買了臥鋪,錢財身外物,舒服,舒服才是硬道理。

  然,月臺上,意外地遇到了蘇陽。同一輛車,蘇陽需要在我們的城市轉車繼續北上。蓓蓓拉著我,整日流連於硬座車廂,和蘇陽的同學同鄉們擠在一起打牌聊天,殺得你死我活人仰馬翻。我不會打牌,靜靜坐在一邊。蘇陽說,來,坐這邊,我教你。

  不了,蘇陽。我可以看到蓓蓓專注於你的目光。

  蓓蓓一屁股坐了過去,蘇陽,你教我吧。看著他們並排的身影,那麼和諧,郎才女貌,這才是對的。

  我回到了臥鋪車廂,躺在鋪上,懶得動。眼淚不知覺地流了下來。他們的快樂是他們的,與我何關?而我的傷感也只有自己能看得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身上蓋著蘇陽的外套,把外套捧在懷裡,我聞到了青草的味道。

  蓓蓓還坐在蘇陽的身邊,很乖的神情,孩子般的,我有微微地心疼。

  冰藍,吃根香蕉。蘇陽說著挑了一根最大的,仔細剝好,卻送到了蓓蓓的手中。然後又拿起一根。

  蘇陽,不用了,我自己來。

  蓓蓓沖我幸福地笑著。

  北方的冬天,冷得徹骨。一下車便打個冷顫,雖是典型的北方人,卻實在怕冷,手腳總是冰涼,整夜也暖不過來。

  蘇陽把我大衣後面的帽子拎到了我的頭上,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我差點流淚。而蓓蓓全部看在了眼裡。我不敢看蓓蓓的眼睛,她是如此聰明敏感的女子。

  這個寒假特別得長。我將蘇陽的電話號碼爛熟於心,每每抓起電話又猶豫著放掉。

  除夕之夜,電話鈴聲大作。

  冰藍,新年快樂!是蓓蓓,丫頭急匆匆地說,知道蘇陽的電話嗎?我要成為第一個祝福他新年快樂的人。

  午夜的鐘聲敲響,煙花分外燦爛,我的心也如煙花般地炸開,在這萬家歡慶的日子裡寂寞了下來。

  愛情,原來如此憂傷。

  整個冬天,我沒有給蘇陽電話。

  返校之前,我病了,高燒不斷,住了兩個星期的醫院。晚了八天到校。

  教室裡,環顧四周,沒有蘇陽的影子,心裡空落落的。

  晚上蓓蓓來給我接風。老婆,你病,蘇陽也病,你們兩個是不是約好的讓我心疼?蓓蓓嬌嗔。我低頭,蘇陽,他病了麼?

  第二天,蘇陽來了,心頭的重擔總算落地。下課時,他追了上來。

  怎麼昨天才來?你瘦了。他說。

  我沒說話,笑笑。其實,你不也是今天才來,怎麼知我比你提早一天呢?看來,你心裡是有我的。殘忍的安慰。

  見到蓓蓓了麼?

  還沒。

  她很擔心你。

  冰藍,他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是的,不說才是最好的選擇。何必要讓我們進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我們仍舊一起自習。我和蓓蓓坐在教室的兩頭,各懷心事。每天晚上10點,教室就要熄燈之前,蘇陽總會在我的桌子前停留一會兒,冰藍,走吧。

  你先走吧,我還得再看會兒書。

  蘇陽,等等我。於是,我看著蓓蓓和蘇陽成雙地離開。

  我的世界開始長草,總覺得要失去兩個我最重視的人。夢裡,我獨自在野草瘋長的荒野奔跑,找不到方向,跑不到頭。

  我又得了一大筆稿費,蓓蓓讓我請客。於是,我請了蘇陽,以及一些大家都熟悉的朋友。

  蘇陽帶來了一個清秀的男孩子,他說,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舟。小舟是個很陽光的孩子,單純,爽朗,喜歡笑。

  喝了點小酒。我說,大家放開吃,姐姐請客。姐姐別的不會,就會編點小曲兒騙眼淚和鈔票,嘿嘿,崇拜吧?

  結果,我看到了小舟欣賞的目光。

  錯,錯,一切都亂了。

  蘇陽出去了,帶了一大把烤肉回來,有酒沒肉怎麼能行。蓓蓓像個小糖人一樣甜滋滋坐在他的身邊。我開始大口喝酒,並且開始說髒話,把自己擺弄成一個痞子。

  我看見蘇陽驚錯的目光。怎樣,不知道了吧,你當冰藍是神仙姐姐,而她不過是一市井俗人。

  冬天的風還是有點冷,我吐了。借酒作踐著自己,只是強忍著不掉下淚來,不讓我愛的兩個人看到我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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