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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螢幕上開著一份檔案名為「Diary」的Word文檔,司寇彎唇,「你的密碼設得太簡單,只要上駭客網站下載一個暴力解碼的小工具就能解開。」

  安之大怒,拿起案上書籍劈頭蓋臉摔向他。

  司寇閃身躲過,書本擊牆落地,發出砰的一聲響。

  外面葉母叫道:「怎麼了?什麼聲音?」隨著問話腳步聲行近。

  司寇即刻按滅顯示器電源,對門開處的彭皆莉笑道,「沒什麼,是我剛才不小心把無線滑鼠碰落在地了。安之,電腦已經沒問題,我先回去了。」

  安之對母親說:「媽,我送他下去。」

  一出門口安之便發狠踢了司寇一腳,司寇痛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出聲,安之猶不解恨,第二腳更是用盡全力,卻被司寇飛快避開,他欺身上前,捉住她手腕扯向樓梯:「你跟我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安之壓低聲音:「你放開我!」

  卻掙扎不過,被他一路拖下七樓,拽出門口牽至江邊。

  「你怎麼可以那麼卑鄙偷看別人的日記?」安之費力地甩開他。

  「那你偷偷錄音又怎麼說?」司寇將手中的MP3攤開在她面前。

  安之沒來得及出口的續罵被定格在唇邊,脾氣再發作不得,表情瞬間變化萬千,她恨恨瞪著眼前這人,卻在他眼神極深的憐惜凝視下一腔怒火如被冷水澆滅,最終徹底化成洩氣,沮喪無比:「你都知道了?」聲音有些顫抖。

  司寇輕歎口氣,愛憐地將她摟入懷內,下巴擱在她肩頭,他眸中如暗波湧過。

  從前的,如今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已經通通都知道了。

  安之再也控制不住積聚已久的滿腔委屈,將額頭抵在他胸口,在他懷內低低嗚咽起來。

  不遠處的行道樹下,隱身在樹影后的關旗陸靜靜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深秋初冬交接時節,人民橋頭原本碧綠青翠的老木棉漸漸落葉殘黃,每日裡早晚經過橋上,安之都覺得它的枝椏似又多了光禿禿的一段,很有種飄零蕭索感。

  她的職位再升一級,名片上已經印著市場部主任,然而和關旗陸之間卻似齒輪被絞停之後,再不知下一次的轉動會在何年何月。

  每每忙畢,她總愛將半邊臉枕在桌面,手中細細的簽字筆無聊地在紙上亂塗亂抹,不覺畫出一棵樹的樣子,無意識地便在旁邊的空白處默起蔣捷的《梅花引》來。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

  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

  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遊。

  舊游舊遊今在否?花外樓,柳下舟。

  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黃雲,濕透木棉裘。

  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寫畢執著紙再看一遍,悄然憶起和關旗陸的花舟舊遊,奈何如今只剩寒水空流,縱是神女有心,也已濕透木棉裘,夜夜梅花和雪似人愁。

  正待把紙揉了丟掉,卻見曾宏一臉寒霜地領著古勵匆匆進來。

  「關總在不在?」曾宏劈頭就問許冠清。

  「他在辦公室,不過可能正在用餐——」

  曾宏只聽了前半段便直闖總經理室,即使許冠清的後半段說話清晰傳入他耳中,也絲毫不管不顧,抬手意思地敲了敲,不待應聲已推門而入,冷聲說:「關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現在就要和你談。」

  安之和許冠清對視一眼,現場鴉雀無聲,曾副總的脾氣又一次不知來由地瀕臨爆發,誰也不敢大聲喧嘩,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無辜成了炮灰。

  對曾宏的無禮闖入,關旗陸的面容紋絲未動,溫和神色不見半星波瀾,只是在收回投在曾宏如蒙了一層薄冰臉上的視線,而不經意及閘外安之關注的眼眸迎上時,那一刹輕微定了定,如果一個眼神一秒間可以代表千言萬語,那麼一刹那兩人都已心事盡泄。

  驟然的酸楚直扯心口,安之回身落座。

  關旗陸抬首,對曾宏道:「坐。」

  一刻鐘過去,總經理室緊閉著的那扇隔音良好的門裡不聞任何動靜。

  安之終於還是忍不住,起身攀著隔板輕聲問古勵:「怎麼了?」

  古勵愁眉苦臉:「清河證券那邊的項目出了事情。」

  「什麼事?很嚴重嗎?」

  「塞曼提的系統在我們二次開發後多次測試都沒問題,誰知道給清河證券安裝上線後,竟然在聯網試運行時發現和他們的業務系統不相容,造成他們的伺服器今天當機了十五分鐘,不能進行任何交易,這對清河來說是重大事故,他們電腦處的何處長被上頭問責後大發雷霆,讓人打電話把曾總叫去狠狠罵了一通。」

  安之心口一怵,她一直隱隱約約的直覺果然沒錯,就知道不會那麼順利,當初是關旗陸力主把塞曼提的產品推給清河證券,如今搞成這樣他的責任肯定跑不了,只怕曾宏會不會借題發揮?

  「那現在怎麼辦啊?有什麼解決辦法沒有?」

  古勵搖頭:「暫時還沒,技術部的同事連中午飯也沒吃,還在那邊檢查程式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次事故使得清河對我們公司信心大減,何處長勒令我們簽署一份保證書,如果我們公司不能保證系統的如期驗收,後續就一分錢也不會再付給我們,還會按合同追究我們的法律責任。」

  「哇,這樣也太狠了吧。」

  「也沒什麼狠不狠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會提這種要求很正常。」

  安之想想,確實也是,對飛程來說這張單子再大也只是一個客戶一樁生意,但對清河證券這種單位而言,上馬一套系統其中不知牽涉多少人的暗箱利益,一層層交錯的利害關係,萬一最後專案砸了,可是誰也不想出來擔干係,自然是未雨綢繆地讓飛程負上全責才安心。

  曾宏終於從總經理室裡出來,一臉賠笑地講著電話,「是,何處,我和關總商量過了,保證書我們一定會簽……是,是,何處您放心,我們已經組織了最好的技術力量,一定會讓系統順利如期驗收,絕對不會讓您難做的……是,是,好,我現在馬上過來盯著。」

  掛了手機,曾宏招呼古勵再度匆匆趕往客戶處。

  安之被關旗陸叫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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