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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已外出用餐,許冠清訂了三人份盒飯,邊吃邊說,「不知道為什麼集團裡其他公司的高管們最近全忙著找關總,我接電話都接到了手軟。」

  聶珠壓低聲音:「前兩天我無意中聽到曾總和古勵說,他已經收到消息,司董打算把幾家子公司合併成一家,整個計畫由關總執行,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你想,到時能留下來的高級主管才有幾個?」

  許冠清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天天打電話來約關總,我說怎麼回事呢。」

  安之倒沒有太多意外,只是捧著咖啡慢飲,這件事關旗陸曾約略和她提過,既然已出自他口,想來是勢在必行。

  「想什麼呢你?」聶珠問安之。

  「我在想,如果真的合併,豈不是要裁掉很多人?」

  這話一出,聶珠不禁和許冠清對視一眼,兩人心裡也隨之湧起了一絲兔死狐悲感。

  許冠清說:「還好我們是在關總手下,應該不會被波及吧?」語氣中不無慶倖。

  「是啊,幸虧跟對了老闆,不然還是趁早去找工作好了。」聶珠說。

  許冠清又略為狐疑:「說不定那些消息只是謠言,不一定就是真的吧?」

  安之笑了笑,輕聲說道:「這麼大的事,對外公關部沒有向媒體發佈新聞,對內集團也沒有正式下達公文,本來應該保密的計畫,現在卻好像一夜之間風傳整個高層,你想想,這種小道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呢?」

  聶珠駭然瞪大雙眼:「你的意思不會是——上頭故意把消息放出來的?」

  「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可能性。」

  安之相信,如果飛程要把一件案子列入機密,保密功夫絕對會做得滴水不漏,同理,如果飛程想讓員工們知道一件事,也絕對會把風聲吹到每一個應該知道的人的耳朵裡。

  許冠清奇問:「上頭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因無外乎兩種,一是讓員工做好被炒的心理準備。」

  在這種流言未坐實的期間肯定人人自危,都想力求表現最好以保住飯碗,誰也無暇去組織聯合誰來對抗公司,就算最後不幸裁到自己頭上了,抵觸情緒也早在擔驚受怕中消耗殆盡而再無心惹是生非,只想趕緊拿好補償金走人。

  安之無聲歎氣:「另一個原因更直接了,就是趕鴨子上架,把消息放出來,讓那些高薪職員或有其他去處的員工趕緊另謀生路,這樣公司可以省下不少賠款。」

  「可是如果大家死都不走,撐到最後按勞動法不是可以拿到額外賠償嗎?」

  「這一條只適用於那些平日吃閑米沒什麼能力的人,因為被炒是很不光彩的事,真到消息坐實之後肯定行內風聞,到時就算是你自己離職,去到別的公司面試也會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所以一些高薪的資深人士肯定會提前抽身,不會讓自己陷進那種困窘境地。」

  提早走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打著飛程的招牌抬高自身價碼。

  若走得不及時,錯過最佳的沾光時機,則鳳凰會變落水狗。

  聶珠又問:「上頭難道就不擔心,這種傳言會搞得公司下面人心惶惶嗎?」

  安之笑,「擔心什麼?大家不安於職?對於該走的人,上面巴不得他們在正式開炒前通通自己走光,至於那些不該走的人,你信不信到最後每一個都會留下。」

  許冠清好奇:「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原因很簡單,如果最後老闆約你單獨面談,委你以重任,給你升職或加薪——這種時候你肯定不會堅持要走,反而很可能會感激涕零。」

  如今世道謀生艱難,出去也未必能有更好的發展,做生自然不如做熟,更何況在這種動盪時期,老闆還特別表現得對你青眼有加,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你又怎麼可能不為他賣命到鞠躬盡瘁?

  所以說無風不起浪,外面報紙上的娛樂版往往都是謠言,看罷大可不信,但如果自己身處的公司裡傳出裁員風聲,則要警醒小心了,十有八九最後都是真的。

  職場就是這麼現實。

  午飯後許冠清留守,聶珠把安之拖去A座購物廣場二樓的鑽飾店。

  「我上禮拜看中一款手鏈,你給我幫幫眼。」

  安之一看價錢,即時咋舌:「你什麼時候變富婆了?」

  「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一定買。」聶珠嘴裡這樣說著,卻已叫人把手鏈拿出來在腕上比試,「怎麼樣?這款式好嗎?還是旁邊那條比較好?」

  安之笑:「我看著這裡每樣東西都很好,當然,價錢更好。」

  聶珠推她:「給點意見嘛。」

  「就你手上這條梅花間竹吧,設計大方簡單,又不失雅致。」

  聶珠連連點頭:「我也這麼覺得。」將手鏈解下還給銷售小姐。

  安之奇道:「咦,你怎麼又不買了?」

  聶珠嘿嘿一笑:「這個月已經超支了,下個月再說,反正晚幾天買它又不會消失。」

  兩人出了首飾店,聶珠「咦」地一聲,安之隨著她視線的方向看去,眸光即時定住。

  關旗陸陪著一個衣著極其入時的年輕美貌女子從透明梯後走出來,看樣子應該是剛出電梯,那女子似在興奮地說著什麼,而他專心聽著,不時微微一笑。

  「清妍的計畫安排是十二月底回國,大概待一個月再走,她聽到我提起你人在廣州,就說到時一定要過來玩一玩見一見同學什麼的。」鐘如想說。

  關旗陸的薄西裝外套口袋裡傳來震動,他朝鐘如想歉然笑笑,「對不起。」拿出手機看了眼號碼,帶笑面容展開一抹閒情熟意,聲音愉悅,「沙華?」

  這在關旗陸只是老朋友般熟稔的自然口氣,聽入鐘如想耳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她輕抿了唇角,卻緊跟在他身側,半垂眸子中滿是惱色。

  樓上聶珠掩嘴偷笑,「這好像是之前的那個,難道關總換了新女友?」

  「你真八卦。」安之笑唾,走了幾步,眸光再瞥過一樓那對俊男美女,她對聶珠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趟衛生間。」

  轉身走進旁邊的消防門內,拐上樓梯,直奔四樓。

  知道不相關的外人曾給她設下陷阱,差一點就害得她粉身碎骨時,她心寒得手足冰涼,覺得難以接受,此時此際,當那種不值得信任的模糊預感投射在最親近的那個人身上,她反而變得驚人地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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