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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方從心慫恿任尋搬回家住去,一來讓他回去陪陪他爹,二來,她現在住的地方的確是小了點,老叫他睡沙發她也挺看不下去。任尋雖然還有點彆扭但也沒有特別排斥,終於擰不過方從心,答應周日收拾收拾,週一搬回去。

  周日下午,任尋把方從心拽出去逛書店,回來路上忽然就下起了淅瀝小雨。方從心走到哪兒都有帶著傘的習慣,一看下雨,立刻從包裡掏出來,正打算得瑟一下方女王的未雨綢繆,扭頭一看任少一臉失望的囧相,頓時心知這小文青被打破了雨中漫步的浪漫算盤正在鬱悶,忍不住笑:「你還真想淋雨啊,我告訴你春天的雨可凍人了,別玩出毛病來。拿著,你個兒高。」她說著把任尋拽到近身來,一手挽住他胳膊,把傘塞到他掌心。

  如此親昵的相倚又讓任尋順了毛,眼角眉梢都是甜的,一手拎著書,一手掛著老婆,笑眯眯往路口去打車。

  雨天上書城等客的出租不算少,兩人很快便找了一輛,才要上車,忽然聽見有人喊:「方姐。」

  方從心微微怔了一瞬,抬眼張望,見遠處有個人用手遮著腦袋冒雨小跑過來,到了近處,才瞧出來是陳宇揚。

  「我來買書,就碰上下雨了。」陳宇揚努力用手在前額搭個涼棚,免得雨水打濕眼鏡,可惜鏡片早就花了,其實雨也沒有太大,不知怎麼他就弄了滿臉水。

  那狼狽模樣弄得方從心連跟他多說句話都不好意思。「這傘你拿去用吧,想起來了上班給我帶過去就行。反正我們一車就到家門口了。」她說著就把雨傘遞了過去。

  開車之後,任尋才問了聲:「誰啊?尖嘴猴腮的。」

  方從心一聽忍不住樂。「公司一小男孩兒。就是跟你說的那個也特愛寫小說的,陳宇揚啊。」她掐了一把任尋胳膊,把他擰過來,問:「幹嗎呀?攻擊性這麼強,又沒惹你說人家尖嘴猴腮?」

  「本來……就是啊……」任尋哼哼唧唧地嘴硬。

  「是是是,是沒你帥,可也沒尖嘴猴腮啊。多斯文一孩子,到你這兒就尖嘴猴腮了。你這是典型的惡意攻擊。」方從心噙著笑,又拍他一巴掌。

  在場眾人也多是書商或寫手,是文學商業化的獲益者或需要獲益者,於是觀點的傾向性其實十分明顯。方從心從來都是不諱談錢的,任何理想總歸還是需要由金錢來養活,這個道理她向來很明白。然而,不知為什麼,聽到這樣的談話,她卻還是有些隱隱地傷感。她想大概是她現實的還不夠徹底。她又轉面去看身旁的任尋。任尋一直都很懶懶地靠在座位上,沒有什麼太高的興致,偶爾還會淺淺綻出一絲笑,唇角勾出那抹弧度並不太掩飾他的謔意。這樣的表情,方從心太瞭解。每當他打心裡不能贊同卻又懶得出言辯論時就會露出這種表情,安靜地退至一旁做個冷看熱鬧的路人,方從心一看就明白。但她並不後悔把他拉來了。任尋是個有主見的人,心裡的主意比一般人都還要大些,自然不會不加甄別人云亦云,這是件好事,而且還更應該多聽聽看看去,求同存異便是了。

  然而,她絕沒有想到,就在她這麼思度著的下一秒,任少爺冷不丁刀子嘴一開,險些和人大吵一架。

  起初,是因為了劉寬的一段話。有人請劉寬談一談對接收過的稿件的評價,什麼樣的稿子好,又有哪些通病是可以提醒大家注意避免的。這麼一個問題,原本就已染有很強的目的色彩。劉寬回答說:「五百字以內沒突出主角的,那就可以丟掉不用看了。現在的讀者沒耐心等你慢熱,要是開頭出場人物多於三個那乾脆直接就暈了。開頭就得讓主角直接進入劇情,這一類就是能夠納入可出版範疇的書。」

  於是任少終於忍無可忍爆了一句:「劉寬你這是在犯罪。」

  一言既出,震驚四座。

  劉寬給這麼一句噎著,只好把眼睛盯著任尋,半晌沒吭出氣兒來。

  「我真沒和你開玩笑。你這就是在對創作犯罪。」任尋絲毫不給面子,半句軟話也不回還,「我不否認現在的讀者和市場的確都浮躁了許多。但你是一個出版策劃人,你的工作具有特殊性,你的一句話就有可能被許多作者奉為金科玉律紛紛效仿,你選擇的作品又會反過來在圖書市場上變成讀者的選擇範疇。市場影響創作和出版,創作和出版也會影響市場,這種影響是雙向的。

  「所以身為一個出版工作者你有一定的市場引導責任。你怎麼能公然列出這些條條框框來鼓吹速食八股文?即便不考慮其他只考慮你方的出版收益,難道你認為市面上的出版物和你收到的稿件全都進入了同一種模式會是一件好事嗎?難道你是打算只顧眼前賺錢撈一票走人什麼長遠目光可持續發展之類都不考慮的?」

  這麼一連串當頭砸下,現場氣氛驟冷,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更不要提說話。劉寬猛被罵了這麼一通,一時好像有些懵了,但很快就醒回神來,開始反駁:「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商業就是需要媚眾的。我只是總結時下的規律,如果你不考慮市場不願意和光同塵,當然可以不在乎這個規律,但是,陽春白雪永遠都只能被小部分人追捧,絕大多數的大眾沒有耐心也不會去欣賞那些東西,曲高和寡不是我說的,而是自古由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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