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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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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並不太願意承認,她也依然無法漠視,"信任危機"這四個字不斷地在眼前閃現,時常令她有一棍子將之抽到天邊,好讓自己華麗地完成一場勝利本壘打的衝動。她知道這四個字最可惡卻又最可悲的是在什麼地方。信任危機,並不只意味著無法信任對方這樣簡單,它就像一面全知全能卻絕不撒謊的魔鏡,清晰地倒映著她對自己的懷疑與不信任。這才是她最痛恨的。 若是沒有足夠安心的信任,這樣的兩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起走到永遠的吧…… 這可真是個悲觀的質疑,難以掩飾地叫她難過又恐慌。 方從心忽然發現,從前那些引以為傲的剛強與獨立,不知何時離她越來越遠,她開始越來越強烈地想抓住這個溫暖的希望,認真地期盼這份感情可以終成一個專屬於她的安穩歸宿。可偏偏愈是如此,這希望與期盼愈將她變成一個畏首畏尾的膽小鬼,那些隱藏在深處的脆弱和纖細常令她自己也很想唾棄。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深切的不安,甚至已經要影響到她的工作。 然而,就在她努力讓自己把心挪到項目上,好借此淡化那些隱藏在心靈深處的動盪時,來自友人的一通電話給了她原本已岌岌可危的脆弱慘痛的一擊。 朋友懷孕小半年了,老公陪著去做胎檢的時候,瞧見任尋陪著個小姑娘忙前忙後的。"我跟你說我絕對沒看錯,我們家四隻眼睛瞧著呢,加一副眼鏡,六隻了!當時我就給氣死了!要不是怕打草驚蛇,我非掀個垃圾桶砸過去不可!"朋友義憤填膺地說得言之鑿鑿。 方從心心尖兒一抖,沒忍住就吼出來:"你說你……你挺一大肚子這麼八婆幹什麼啊你?還六隻眼呢,你以為你蜻蜓啊!"話音未落,已經從百葉窗的縫隙瞧見外間有人在向她這邊看。她忽然安靜下來,連呼吸聲也聽不見。 電話裡也忽然安靜下來,頓時有種空曠遙遠彌漫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好一陣子,她終於鬆懈下來,卻有種酸澀感流竄在血脈裡,她有些無力地將手肘支在桌面上,一手按住額角。壓抑中的負面情緒在瞬間爆發之後,餘下的纖細便開始敏感地顫抖,那簡直像是不可抵抗的。她自嘲地笑起來,"別這麼狗血行嗎,怎麼說得跟八點檔肥皂劇一樣?" "沒事,我打電話之前就做好挨駡的準備了,只是沒想到你開口第一句話就夠震撼啊。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能吼出來,總比憋悶著好。"朋友亦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卻成了感慨,"心心,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了?雖然都說勸和不勸分吧,可是我覺得啊,要真不合適呢,你就別勉強了。跟小男孩兒玩戀愛遊戲,你玩得起嗎?你該找個成熟穩重能讓你安心的男人老老實實過日子。生活裡沒有那麼多浪漫,不是有感情就適合過一輩子的。" 方從心拿著手機,良久應不上話來。她覺得胃疼。她平時也沒有怎麼特別覺得胃不好,只有在飲食極度不規律時會隱隱疼一陣子,所以對於諸如"胃是情緒器官,精神緊張會引起胃痛"之類的說辭,她從來都不當一回事。可這一回,她是真的覺得疼。那種疼痛忽然痙攣著穿刺而過,瞬間,就讓她摁住胃的位置低下頭去。無法再有多餘的描述,只是有那麼一刹那,痛得方寸大亂。 她草草結束了通話,給自己弄了一杯熱巧克力,一邊慢慢喝著,一邊竭力告訴自己冷靜。她覺得開始有一點能夠明白,為什麼任尋沒主動找她提顧文徵那件事,就好像她現在,難道叫她主動去問任尋跟哪個小姑娘幹嗎去了?哈哈,開什麼玩笑。 可若是誰也不提,卻又無法釋疑,那些掩埋心中的困擾就會異物一樣刺在那兒,長入骨肉,越來越堅固,結出厚厚的趼,時間越久,再要拔出來,便越是血肉模糊。 總得要一個人先開口。 於是她偏執地希望,這個人可以是任尋。這是她的自私與幼稚嗎? 餘下的半天她什麼事也沒做成,愣愣地靠在椅子上發呆,直到有人來敲她辦公室的門。 她恍惚地抬起頭,應了聲"請進",看見一個還透著三分學生氣的瘦削身影,是那個叫陳宇揚的孩子。"方姐你還不走嗎?物管上來說要鎖樓了……"他站在門口,神情羞澀又為難,說短短一句話也推了兩次眼鏡。 方從心又呆了一會兒,這才發現窗外的天色早已一片濃黑,該走的差不多都走了。"啊,走啊,這就走了。你怎麼還沒回去?"她一面埋頭收拾東西,一面隨口問。 "我……"陳宇揚仿佛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我看你一個人留著,天都黑了……" 方從心再一次地呆了好半晌,不由得笑起來,"謝謝。謝謝。你這會兒回學校食堂也關了吧?我請你吃飯。"她連聲如是說著,心裡莫名地有些惆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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