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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隋家做事向來心狠手辣,斬草不除根,哪裡是他們的作風?

  他們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上呆得太久了,比誰都明白金錢和權勢帶來的榮耀和自由,更懂得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哪能自毀長城?

  飄雲明白,他們不會給自己的敵人留任何一點喘息的機會,一點都不會有!

  「隋洋,這次做得太狠了。」宗澤喃喃自語。

  飄雲心裡一緊,抬眼看著面前這個斯文英俊,又親切愛笑的男人,低聲問:「宗澤,你說什麼?」

  宗澤臉色微變,尷尬地撓了撓頭:「我是猜測,這件事可能是隋洋做的,除了他們隋家,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

  這話說得沒錯,隋家的勢力的確能封住龍天佑的生路。可是,卻並非絕無僅有,龍天佑的仇人也並非只有一個。而他剛才說到隋洋,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這意味著什麼?

  「宗澤,五百萬,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一個小數目。」飄雲看著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放過,「可是對你來說,也算不得多。」

  宗澤看著她,笑了笑,居然毫不掩飾:「不愧是跟過隋洋和龍天佑的女人,很懂得察言觀色。你懷疑的沒錯。出賣他的那個內鬼……就是我。」

  飄雲震驚了!宗澤的笑臉讓她天旋地轉。是他!出賣天佑的人竟然是他!

  是的,也只有他能做得到。天佑有多麼信任他,她是知道的。他們的事,天佑從不避諱他。所以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從頭到尾都在看著。

  老天!原來,他們一直被人盯得死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你們的關係,隋洋早就知道。來龍去脈,每一個細節,他瞭若指掌。我提醒過龍哥,不止一次提醒過他,可他就是不聽,撞了南牆也不知道回頭。我甚至用盡各種方法破壞你們……我教他回去給你做心理測試,我趁你們在酒吧的時候把消息透漏給柳寒城……聽說他對你施暴,我以為一切都該結束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自尋死路的人,誰也救不了他。」

  這太恐怖了!飄雲怔怔的看著他,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那你又教他去找寒城?」

  宗澤靠在窗臺邊上,雙手插在褲袋裡,含笑看著她的無助:「我以為,他會一時激動做掉那小子。那麼你們之間,就徹底的完蛋了。沒想到,結果適得其反。他反而越陷越深,我沒能趕在隋洋回來之前把他拉出來,這是他的命!」

  「為什麼?他一直拿你當兄弟,甚至想把自己的位置交給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害他?」

  宗澤笑著搖頭:「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你以為你是什麼?他是什麼?我們都不過是老爺子手裡的棋子。我本來就是被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老爺子除了他兒子,他誰都不相信。除了他兒子,他誰都不在乎。你們把他兒子害得吃不下飯,居然想遠走高飛?真是異想天開!你們怎麼走得了?他怎麼會讓你們走!」

  飄雲用力的喘息著,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可是,她依然覺得呼吸困難。空中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的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的雙眼模糊了,整個病房搖晃起來。

  她失魂一樣的喃喃低語:「你們為這麼要這麼對他?他是個孤兒,他有多麼重視親情,重視友誼。你們是知道的,你們比我清楚。為什麼?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

  「弱肉強食,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本來在這個領域裡,沒有人做得比他更好。可惜,他被你改造了。你教會他太多東西,善意,慈悲,信念,正義,愛情,還有平凡人的幸福。他的人生軌跡被你重新修正,可凡事都有兩面。你對他來說,是藥,也是毒。」

  宗澤說完最後一個字,飄雲幾乎癱倒在床上。隋洋說得沒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這個被人玩弄於股掌間的可憐蟲,害他失去了整片江山,最後,連命都保不住。

  「差點忘了。」宗澤走過去,站在床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用卡放在飄雲的手上。

  「這是他臨走前要我交給你的,裡面有他當初為你準備的錢,密碼是你的生日。他要我告訴你,別為他做任何事,他只要你幸福,只要你比他幸福。」

  飄雲的眼淚刷刷的落下來,宗澤冷漠的看著,平靜的說:「他是個真正的男人,是我這輩子最敬佩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大哥。可惜,我已經把命賣給了隋家,我只能對一個人忠誠。」

  該說的,都說完了。不該說的,也說完了。宗澤突然想起龍天佑跟他說的一個詞,曲終人散。是的,他該離開了。

  飄雲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兄弟,讓你和隋洋做的醜事大白天下!」

  宗澤笑了笑,輕輕說了三個字:「誰信你?」

  他轉過身,居高臨下,冷冷的看著她:「你真可憐,遇到的,都是惹不起的人。這是一場遊戲,成王敗寇,結局早就在那裡,早就被人決定好了。而你,不過是件遊戲的戰利品,連參與遊戲的資格都沒有,你說,你能挽救什麼?」

  飄雲搖搖欲墜,這麼斯文的人,說出的話卻比誰都無情。

  宗澤想甩開她的手,飄雲卻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著他,苦苦的哀求他:「求求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救他?求求你,告訴我。」

  「救他?」宗澤輕笑,「他活了,我就該死了。那些毒品都是我放的,你這是與虎謀皮。」

  飄雲一愣,淚水和表情都僵在臉上。她已經無路可走,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是啊,求一個幫兇有什麼意義?可是人在極度絕望的時候,就是這麼不可理喻。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宗澤停了一下,低聲說:「去求隋洋吧,就像這樣,聲淚俱下的求他。他或許會答應你。只是,他不會無償的幫你。隋家的價碼向來開得很高,你要考慮好,你付不付得起。」

  宗澤走出醫院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風很大,滿天的烏雲遮住了月亮。

  快要下雨了吧……

  這家醫院在市郊,舉目望盡,呼嘯的夜風中,是瘋狂搖頭的大樹和濃的化不開的黑暗。

  這景象讓人毛骨悚然。

  恐懼的時候,比鬼更可怕得永遠是人。寒冷的時候,比絕望更寒冷的永遠是貧窮。

  宗澤裹緊外套,看了看無月的夜空,一個人走進無盡的長夜裡,一眨眼,就被窒息的黑暗吞噬掉了。

  明天還能不能看見天上的太陽?誰知道。命都不是自己的,關心那些做什麼?

  飄雲躺在床上,茫然的看著手裡的黑色卡片,心裡像被鈍重的刀子磨著,一陣急過一陣的疼。

  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是寒城。今天還真是熱鬧。

  「飄雲,我在電視裡看到了。」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飄雲側躺在床上無力的問。

  寒城歎了一口氣:「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一時糊塗。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或許,我可以幫你。」

  飄雲笑了,淒涼的笑綻在唇角,可惜他看不到:「是啊,還有你,我怎麼差點忘了。我不賣給隋洋,還能賣給你。或許,你給的價碼比隋洋還要高。那麼你想怎麼做?你要我陪你多久?一晚?一個月?一年?一輩子恐怕不行,我擔心我活不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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