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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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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換完再親。你過來啊,不然我怎麼給你啊。」寒城把手裡的塑膠袋往前一伸,一副任其宰割的模樣。 飄雲看他的樣子,倒有幾分誠意。可是這小子向來詭計多端,實在不足信任。很是糾結了一番,奈何美食當前,最後還是決定以身試險。小心翼翼地踱著碎步步步為營,哪知剛一靠近,寒城就長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揪了過來。 「柳寒城,你又騙我。」飄雲被他親得七葷八素,還不忘手腳並用地對著他拳打腳踢。兩個人手裡的東西灑了一地,這下誰都吃不成了。 「呵呵,誰讓你每次都這麼笨。」寒城還不忘笑嘻嘻說兩句風涼話。 飄雲點著他的鼻子嗔怪道:「壞小孩,賠我的冷面。」 寒城低頭深深地吻她,呢喃著:「我賠你一輩子。」 從寒城家裡出來的時候,夜已深沉,飄雲要回家趕稿,事關民生大計,寒城心裡有一萬個不情願,也只得老老實實放人。 本來寒城要送她回去,可飄雲覺得一來一回太麻煩,天氣又冷,他的棉衣又薄。只讓寒城送到巷口,跟他香香嘴巴,就把人攆回去了。 這裡不是鬧市區,這個時間,末班車早就過了,計程車又難得光臨。飄雲索性在街上溜溜達達地散起步來。 如果沒有烏雲,初冬的夜空是四季少有的清澈綺藍,一個人走在寂靜的馬路上,有路燈長風星光為伴,倒也瀟灑愜意。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搖搖晃晃地走在暗黑色的柏油路上,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仿佛一隻只黃色的手臂,交替著,接力著,護送晚歸的女子回到平安的家園。 飄雲心裡想著,乾脆就這樣走回去吧,省錢又健身,卻在這一刻,聽到一陣緊迫刺耳的引擎聲,一輛黑色的轎車像只矯健的黑豹,從她身後呼嘯而來。 她退到路邊,本想給車讓路,卻沒想到轎車嚓的一聲停在她身側,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一雙鐵臂揪進了後座。 「天佑?」飄雲看著這個正抱著她上下其手的男人,怎麼都想不通,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你……」她剛想問,話沒出口就被男人狂躁的舌頭堵住了嘴。這個吻不但來勢洶洶,而且殺氣騰騰,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和轉圜的餘地。 飄雲有點怕,直覺告訴她,身上的男人正處於理智和狂暴的交界線,千里江堤,一觸即潰,可是她不明白,是什麼讓他憤怒失控到這種地步。 是因為今天的事嗎?可是歸根到底,是他爽約在前,怎能怪她失信在後?他總要講講道理是不是? 可是,這個習慣了隨心所欲的男人,哪裡有心思,有情緒,有耐心跟她講道理,只對著司機模樣的黑衣男子吩咐道:「找個安靜的地方停車。」 車行駛到一處空曠偏僻的林地,就停了下來。月黑風高,荒郊野外,在這暴力事件的高發地,最適合做一些放縱的事。 司機懂事地離開座位,躲到遠處的樹林裡吸煙看風景,幽藍的火星閃爍在曠野間,猶如淒淒明滅的鬼火。 飄雲發現龍天佑今天很不對勁,想知道原因,特別是,他把這種反復無常加諸在她身上的時候。 可是身上的男人根本不給她機會,只要她一張嘴,就會立刻被堵住,吻得又狠又重。 車內的暖氣開得很足,抱著她的男人更是熱情如火。可是,她還是覺得冷,真的很冷,血液凝結了藍色的冰碴,流進心臟裡,連心也是冷的,隨著搏動一下一下地刺痛著。 男人的手臂撐在她臉旁,造型考究的PIAGET手錶,錶盤上嵌著細碎清透的鑽石,仿佛一顆顆凝凍的眼淚,在黑暗中散發出銳白的光芒,刺疼她的眼睛。 好冷,好冷。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帶著刀剜般的劇痛,一刀一刀生生剮著她。仿佛可以別致到憂傷的月光,此刻也幻化成了黃色的冰雪,寒冷透明的冰雪,四處流淌在苦與痛的邊緣。 閉上眼睛,可以聽到他濁烈的呼吸。她不願因清醒而分裂,卻不知道哪裡是她粉飾太平的幽幽樂園。 明明知道會心疼,卻沒想到痛得這麼深。或許不該因為心軟而放任她。本以為這不過是他們最後的饗宴,自己可以雍容大度,海量汪涵。 可是,看著他們嘻嘻哈哈地打鬧,旁若無人地親吻,他幾乎想把這兩個人大卸八塊拿去填海。 今晚的星光很美,夜色淒迷,天空晴遠。他在黑暗中看著女人花朵般醺然的臉,只想問她,跟他一起就那麼快樂嗎?他究竟給了你什麼?他又能給你什麼? 他根本一無所有,連一頓像樣的晚餐都給不了你。他也沒有能力保護你,否則你現在又何必領受這一切?就算他現在站在這裡,站在我們面前,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一次次地擁抱你,欺負你,佔有你,他什麼都做不了。 為了這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值得嗎? 為什麼只有在他面前,你才會笑得那麼開心。你從來沒對我那樣笑過。無論我做什麼,你的笑容永遠牽強落寞。 很多問題,其實並不需要答案,因為結果早已經一目了然。可是我們還是喜歡明知故問,明知故犯。 凜然的北風,呼嘯而來,決絕剛烈,天與地逐漸荒蕪成模糊的一片。 或許愛戀是真的,只有幸福是假的,曾經以為的花好月圓,不過是命運的停息轉彎。沒有人以為浮華至極的醉生夢死,可以持續到永遠。 飄雲以為自己會哭,可是乾燥的眼球沒有受到任何水分的滋潤,乾燥得如同戈壁荒原。只是透過男人的肩膀,看到黏附在車頂上的蒼白的靈魂,掉下一滴猩紅的淚。淚水落進眼睛裡,世界便是血紅的一片。 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冰冷,來自遠古時期的地下洪荒,來自人未形成細胞之前的混沌世界,來自這個沉如墨海的幽幽長夜。 在那一刻,飄雲落寞地想,要是能快點把欠他的錢還給他,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起風了。飄雲把額頭貼在玻璃上,看著窗外陰鬱的樹林。枯黃的樹葉被夜風卷得沙沙作響,林間的飛鳥慘叫一聲,撲撲拍打著翅膀,以驚惶的姿態飛向漆黑深遠的夜幕。 這裡看不見絢麗如花的霓虹,也望不到璀璨如星的燈海,黑暗如水,洶湧而來。這片冰冷枯乾的林野,被俗世的繁華遺棄在城市黑暗的邊緣。 龍天佑起身打理自己,GUCCI襯衫,長褲,簡潔俐落的款式,精緻的紋理,完美的拼接,考究的黑晶紐扣,每一個細節都奢華到了誇張的地步。 飄雲看著他,只感到疲倦。龍天佑把自己的大衣蓋在她身上,帶著淡淡的麝香和煙草氣息,手指輕輕碰觸她的臉,她向窗邊縮了一下。 男人的手停在空氣中,慢慢地收了回去。 誰都沒再說話。四周萬籟俱寂,偶爾有候鳥從林間飛過。龍天佑點燃一根香煙,打開車頂的天窗。滿天的星星,堆堆擠擠地挨在一起,中間綴著淡而模糊的星線,仿佛蛛網粘連的璀璨寶石,那樣的美,那樣的明亮,似乎觸手可及。可是當你真正伸出手去,才會發現,指尖毫無所觸,中間原來隔著天高地闊山長水遠。 「給我只煙。」飄雲聲音輕而弱,在寂寂的空間裡聽著,卻是分外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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