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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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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牽著手離開,直到剛剛的路消失在拐彎處後才鬆開手。秦瑋抱著紙袋倒是笑了,「你知道他在?」 「我聽到你們在說話……」薛苑沉默片刻,又說,「師兄,謝謝你配合我演戲。「秦瑋搖搖頭,「你還真是病急亂投醫,不怕我會假戲真做嗎?你知道我以前喜歡你的。」 他的話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確有其事,薛苑呆了呆,臉紅了,「師兄,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他快點兒走……」 秦瑋哈哈大笑起來,拍拍她的肩膀,「看到你驚訝成這樣,也算報復你了。我喜歡你沒錯,現在只當你是朋友,畢竟時過境遷了。朋友間幫個忙,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不過小師妹,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表情分外輕鬆,仿佛隨著這句話,兩人以前那些曖昧牽絆的往事也隨之變得透明起來。 薛苑心裡稍微輕鬆下來,輕歎一口氣,「長痛不如短痛,我要徹底斷絕他的念頭。」 「也是斷絕你的念頭?」秦瑋說,「你想得太多了。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當時離開的時候,我很絕望地想,也許這一輩子都沒辦法跟你說笑聊天但事實卻遠沒有那麼糟糕。我現在都能跟你熟練地扮演情侶了。你跟蕭正宇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但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的。」 薛苑微露出個艱難的笑容,「師兄你說得對,時間永遠是最好的東西。我也希望以後的某一天能夠心平氣和地看待現在發生的事情。但目前,我還做不到,我需要想一想。」 秦瑋伸手擁抱她。那是一個充滿友情的擁抱,因此異常溫暖。 「小師妹,不要為難自己。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從沅鎮回來的第二天,薛苑在機場送秦瑋回北方。第三天,就輪到自己上飛機了。她跟著另一位同事推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各自的朋友話別,薛苑最後擁抱了一下丁依楠,準備入關,就在此時,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李又維站在安檢口等她,看到她過來,言簡意賅地開口,「我查過你的舫班,還有兩個小時,先借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看到他,丁依楠有點兒驚訝,「李先生?」 李又維卻不想浪費時間,跟丁依楠略一頷首後說:「我在咖啡廳訂了侍翠」事情變化到如今的局面,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薛苑拍拍丁依楠的肩膀,呆意她先走,再跟他一點頭,「走吧。」機場的咖啡廳在入口處不遠,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整個機場遠近情況一覽無餘。因為地勢平坦,目光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薛苑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城市居然有白雲。 她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正對上李又維的視線。推給她一個半大的信封,淡淡開口說:「那幅畫。」 「什麼?」 他一張臉看不出什麼表情,「你父親給你母親的那幅畫像。」聲音還是平直的。忽然李又維以這樣不帶感情的聲音說出來,薛苑一瞬呆若木雞,但這些時日以來,大喜大悲經歷得太多,幾乎還算鎮定,「你說什麼?那幅畫……你給我了?」 「畫在信封裡,你倒出來看看。」 她拿過信封,無法理解李又維是怎麼把那麼大一幅畫裝進了信封。沒間去質疑,她倒過信封,一堆五顏六色的碎片從裡飄出來,每一塊的邊角『著燒焦的痕跡。 薛苑手指發抖,「這……怎麼回事?你燒了?」 「不是我,」李又維瞥了一眼她,「就算你不選我,我也不至於拿一幅畫像出氣氣。這幅畫二十年前被我母親燒掉的,就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那場大火。」因為顏料都是自己親手調製的,效果極佳,二十多年過去,殘片顏亮如昨。也許當時火苗是從中間燃起來的,殘片中大都是四個角上的部分,依稀可見水墨的背景。有一塊殘片上有薛苑熟悉的父親的字跡——就像李又維說的,清晰地寫著「紀念我的妻子,送給我的女兒」。 維持得最好的一張殘片上有一截綠色軍裝的衣領。因為焦了,所以殘片的邊角都微微泛黃,無力朝上捲曲著。 她費了很大的勁把眼淚逼回眼眶。好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人忽然軟下來,雙手哆嗦,連幾張碎片都握不住了。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你剛認識我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又維雙手端著咖啡杯,輕輕晃了晃,似笑非笑地開口,「起初只想逗逗。你堅持尋找畫的神情我很著迷。我想,時機成熟時,再給你一個驚喜好了。來用這幅畫要脅你也不是我的本意,我之前太自負,以為根本不用拿出這幅畫作為籌碼你也會選擇我。當然,現在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薛苑費力開口,「這幅畫怎麼到了你母親的手裡?」「是我舅舅從你說的那個莊東榮手裡買的,」李又維喝了口咖啡,說著往事,因為我媽的關係,我舅舅一直不喜歡我爸,可以說恨之入骨。他無意中看到我爸爸}畫葉文婕的那些畫,後來又在市面上看到同樣以你母親為主角的畫,筆法很相似,他就以為是我父親畫的,毫不猶豫買了下來,然後交給了我母親。」薛苑默默地聽著,小心地收攏那幾張殘片,重新放回信封,又打開挎包放進去,等著他說下去。 李又維沉默了一下,繼續說:「我母親看到那幅畫後非常生氣。之前我爸答應不再畫葉文婕,想不到他出爾反爾。她一怒之下,把我爸所有的作品聚到爭,一把火燒了屋子。好在搶救得及時,沒有全部燒毀,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碎片,你看到的這幾張,就是前不久我從廢墟堆裡找出來的。」 薛苑說不出什麼話來,最後只好感慨,「你媽媽……這又是何苦?」 「你為了這樣一幅燒焦的畫放棄了自己的前程,又是何苦?」李又維相當冷靜,「不過是想不開罷了。」 這倒是人生至理。人總會執著於一些事情。苑站起來,露出個蒼白的笑容,「無論怎麼說,我明白了。李又維,謝謝你離開前告訴我真相。我終於可以放心了。」尋覓覓多年,結果畫以這樣的形式回到了她手裡,不是她任何一個預期之中的情況。 她覺得自己應該欣喜若狂,但怎麼也無法真正高興,好像一個在沙漠裡長途跋涉的旅人,唯一的目標就是找到綠洲,可好容易找了,卻發現之前的艱苦生活已經毀壞了身體,找到水源也無濟於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著那幾塊碎片入懷,這些殘破的碎片,是她尋覓多年的依靠,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安慰她的東西,也是唯一的真實。 看到她有起身離開的趨勢,李又維做了個手勢再次叫住她,沉聲問:「因為董再冰的事情,你跟蕭正宇分手,但你沒有責怪我,我很想知道原因。」 薛苑沉默片刻,才說:「因為我愛他,所以不能原諒。」 說完也不再給他任何開口的機會,推著行李離開咖啡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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