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50)_學達書庫

五十

　　「湘湘很可憐。」

　　「這世上可憐的人多得是，我只一個生意人，也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奸商，不是慈善家。」

　　小小沉默片刻，說：「我與湘湘是大學同學，你不知道她在學校裡有多出色，不像我，懶得要命，天天就會混日子。有一次，我去她家蹭飯吃，見到當時還沒有生病的顧阿姨，我以為看見了媽媽，真難以相信，非親非故的兩個人，居然會相像到這種地步。」她從錢包裡抽出兩張照片遞給耿紹昀，一張是小小與顧湘湘母女的合影，另一張照片是年幼的小小與她母親的合影。小小的母親與顧湘湘的母親竟如孿生姐妹般，驚人地相似，唯一的不同之處只有眼睛，小小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顯然遺傳自母親。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從那以後，我常常去湘湘家中，顧阿姨對我很好，就像媽媽一樣溫柔可親。後來，她病成這個樣，我想見她，又怕見她，見她在痛苦中煎熬，我就很難過。我幫助湘湘，不是因為我偉大博愛，更不是在施恩，而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

　　耿紹昀掐滅煙蒂，抬手輕柔地把她被夜風吹得散亂的髮絲拂向腦後，「這事交給我，不要再煩惱了。」

　　她驚喜地看他：「你答應幫我了嗎？」

　　「在這裡等我。」他向醫院大門走去，又不放心地回過頭，像哄孩子般，「乖乖地聽話。」

　　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顧湘湘坐在床畔，出神地望著昏睡中的母親，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以後的路難道真的只能她一個人獨自走下去？門口傳來「篤篤」的敲門聲，回過頭，暗淡的光線裡，耿紹昀挺拔的身影如刀刻般，淩厲得讓人驚懾。她站起身招呼：「總裁。」

　　他走近她，遞過一張支票。顧湘湘沒有伸手接：「是小小讓您送過來的？」

　　「顧小姐，為成全你所謂的自尊心，寧可讓你母親在非人的折磨中淒慘地等待死亡，你不覺得太過自私與可悲了嗎？無論怎樣，生存總是第一位的，先活下去，才能談及其他。」他放下支票，轉身向外走去，「30萬，買小小一個安心，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

　　小小倚靠著車身，仰望天際朦朧的彎月，心底隱隱覺得不安。耿紹昀的身影出現在醫院門口，她向前沖過去，又停下，望著逐漸走近的耿紹昀，擔憂地問：「怎麼樣，湘湘怎麼說？」

　　耿紹昀拍拍她的肩：「30萬，剛好夠給顧小姐的母親做手術，她已經收下了。」

　　小小半信半疑：「就這樣，她肯收下？」

　　「是呀，」他拉著小小上車，「我告訴她，以後從她的薪水裡扣回，她就收下了。」

　　小小笑顏逐開：「還是你有辦法。」

　　他看她一眼，正色道：「有句話或許你不願意聽，可我還是希望你記住，以後離顧湘湘遠一點。」

　　「啊？」

　　「這個女孩兒怨氣太重，不會是你的益友。」

　　小小垂眸，半晌，抬頭笑一笑：「我活在這樣優越的環境中，有時尚且難免有怨氣，何況湘湘，生活這麼的艱難……」

　　耿紹昀又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一踩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顧湘湘兩指夾起面前的支票輕輕揚一揚，薄薄一張紙，卻重若千斤，壓得她喘不過氣。思索了許久，她拿著支票向醫院大門沖去，只看見車輛飛馳遠去後的煙塵。支票在手心中被捏成了一團，她抱緊雙肩，慢慢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單薄的身軀如秋風中蕭瑟的枯葉，不停顫抖。她把皺成一團的支票又展開，一點一點撫平，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本是同根生，憑什麼一個是掌心中的明珠，高高捧在雲端上；一個是路邊的泥石，低賤任人踐踏，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一雙鋥亮的皮鞋無聲地出現在眼前，她慢慢仰起頭，淚眼朦朧裡，他清俊的眉目模糊如遠山的素描。「我答應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幫你做！」

　　他俯身扶起她，溫熱的手拭去她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醇厚的聲音依然溫柔悅耳：「我們才是同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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