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46)_學達書庫

四十六

　　「哦，哦，」小小忙不迭點頭，又疑惑地說，「他怎麼從不告訴我這些，就對我說，只要我快樂，做什麼都可以。」

　　耿紹昀看著她笑，杜修宇會教別人，卻不懂得教自己女兒，難怪女兒要給別人教。其實小小很聰明，學東西基本上一點即通，還能舉一反三。他感慨：「如果你肯全心全意認認真真學上兩年，再用三年時間獨自去歷練，五年之後足以獨當一面，杜世伯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家業交到你手上。」

　　「我並不想要呀，背這麼重的擔子，一點也不自由，活得多累。」小小悶悶不樂，「老爺子說在他有生之年，要麼讓我嫁人，找一個能給我一世安樂的丈夫；要麼讓我學會執掌家業，總之他決不會讓我有第三條路可走，我連放棄的權利都沒有。」

　　「愚蠢！」耿紹昀第一次嚴厲地斥責她，「如果你真的放棄一切，變得一無所有，就會發覺更加沒有自由，活得更累，你和你的後代，或許會因為你的不負責任，不得不在困窘中求生存，一生碌碌無為。」

　　小小不服氣地反駁：「不是都說逆境出人才嗎？」

　　「騙人的，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順境出人才，每十個成功的人裡面，真正從逆境中成就事業的人至多只有一個，為了勵志，世人就會不斷地大肆宣傳，讓人產生逆境出人才的錯覺。實際上，出身不同，很大程度上註定了命運的不同。你想想看，當一個人必須為一日三餐奔波時，他有多少資本與時間去開展事業？貧苦人家的子弟即使資質出眾，能有多少機會接受高等教育？例外的人也有，但很少，而且付出的代價與艱辛是別人的十倍甚至百倍。」他看小小還是很不服氣的樣子，接著說，「舉個例子吧，你鋼琴彈得很好，很多女孩兒卻不知道該怎麼按琴鍵，是因為她們比你笨嗎？當然不是，當你學鋼琴時，寒門子弟連摸鋼琴的機會都沒有。再有，江雅秋、陳倩，她們現在哪一個能力不如你？付出再多的努力，卻永遠難以與你所擁有的相匹敵，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你命好，有一個好父親！」

　　他說話很直接，不留一點情面，小小想了半天，找不出反駁的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隱隱覺得有道理，一時間卻又難以接受，許久，她問：「你想讓我明白什麼呢？」

　　「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既然不願意選擇你父親安排的第一條路，嫁一個能讓你繼續活在玻璃城裡的丈夫，就要學會自己面對一切，不要輕言放棄，別辜負你父親為你打下的大好江山，不為自己想，也為子孫後代想想。」

　　小小托著腦袋思索，他太強悍了，幾句話，讓她多年來根深蒂固的觀念開始動搖。

　　「初九那天，隨我一起去為你父親賀壽。」

　　「哦——」小小恍然大悟，「說一大堆話，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陰險，太陰險了！」

　　耿紹昀笑：「教了你這麼多，讓你答應一件事作為回報，不算過分吧。」

　　她挖苦：「杜氏企業百分之二十的股權還不夠啊？」

　　他不以為意：「你父親說，除非能說服你和我訂婚，才會立刻把百分之二十的股權轉讓給我，否則，只能等到你執掌家業後。到那時，掌權的人是你，天知道有沒有。」

　　「不給，堅決不給，」小小狠狠地說，「讓你白忙乎一場，什麼也得不到。」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到時候，你哭著喊著要嫁給我，我得現在就考慮一下要不要，免得事到臨頭，不小心傷了你脆弱的自尊心。」

　　沒見過這麼恬不知恥的人，小小正在咬牙切齒，他的雙手忽然扶在了她的肩上，讓她不得不正視他，「小小，」他認真地說，「我不清楚你們家的恩怨，或許杜世伯不是一個好男人，也不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對你有過任何虧欠嗎？」

　　小小沉默，年幼時，母親遠走，她在病中哭著要媽媽，是他徹夜不眠抱著她在寂靜的長廊中來回走動，哄她入眠；噩夢糾纏的日子裡，每每從恐懼中驚醒，是他守候在床畔為她驅逐夢魘；21年的歲月，他為她遮風擋雨，是她生命中最強的依靠……最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沒有，沒有任何虧欠，作為一個父親，他無可挑剔！」

　　耿紹昀最終把小小給說服了，下班後，陪她去買禮物，在商業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大圈，一無所獲。他歎息：「做女兒做到你這種程度，真夠可恥的，居然不知道自己父親喜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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