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44)_學達書庫

四十四

　　耿紹昀無語，匆忙走進臥室穿戴整齊才回到客廳，問：「時間不早了，你怎麼還不睡？」

　　小小指一指腦袋，蹙眉說：「頭痛，沒洗澡，睡不著。」一個簡單的句子，包含了三個內容，他不擅長照顧別人，聽起來比較麻煩。事情總要一樣樣解決，他歎了口氣：「江小姐說為你準備了止痛藥，你知道放在哪裡了嗎？」

　　她想了想：「好像在床頭櫃裡，又好像在梳粧檯上，不對，應該在包裡，也不對……」

　　知道多問無益，耿紹昀無可奈何，撥通江雅秋的手機，一個動聽的女中音從電話裡傳出：「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只好又問小小：「你知道江小姐家中的座機號碼嗎？」

　　小小眨了眨朦朧的醉眼，有點困惑：「有了手機還要座機幹什麼，秋姐才不是浪費的人。」

　　兩指按在太陽穴上，他也覺得頭開始隱隱作痛。最後，只得出門去社康中心買了一盒止痛片，把水和藥送到她手上，看著她吞下藥片，他問：「好點了嗎？」問完，才發覺自己也是頭腦發蒙了，又不是仙丹，怎麼可能立刻起效。

　　她卻煞有其事地點頭：「好很多，你人真好，我要洗澡了！」

　　差不多習慣了她的跳躍式思維，耿紹昀大概明白「你人真好」與「她要洗澡」之間存在什麼樣的因果關係，唇角略微下沉，是真的好，連自己的媽都沒有這樣伺候過。雖然不甘願，他卻不得不做，放好洗澡水，見她搖搖晃晃走向浴室，他又忍不住：「你行不行？」

　　「你想幫我洗澡？」她回頭眯著眼睛笑，像極了狐狸的媚眼。他的心猛烈一跳，幽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幾秒鐘，然後不著痕跡地移開，淡淡說：「你喝多了，小心別滑倒。」其實他並不擔心，浴室裡鋪的是防滑地板，她還沒有醉到不能站立的地步。女人酒醉，是男人的機會，他終究還是放過了這個機會，更多的是不屑於這樣做。

　　小小進浴室已經有一陣子，裡面不時傳出「嘩嘩」的水流聲。耿紹昀倚靠在沙發裡閉目養神，一陣陣倦意襲來，爾虞我詐的拼殺中不會感覺到累，亦步亦趨地照顧一個人卻很容易疲倦。他不喜歡虧欠別人的感覺，杜修宇的託付，雖然令他為難，但無法拒絕。「嘩啦」一聲巨響從浴室裡傳出，耿紹昀霍然站起：「怎麼了？！」浴室裡寂然無聲，他又提高聲音，「蘇小小？」還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幾步沖到浴室門前，他急切拍打浴室的門：「蘇小小，你答應我一聲。」等了一分鐘，沒有聽見任何回音。情急之下，他狠狠一腳踹開門，闖進了浴室。

　　小小安靜地坐在浴池裡，雙手交疊扶住浴池邊緣，仰起頭怔怔看著突然闖入的紹昀。柔和的橘黃燈光下，她的臉色出奇的慘白，臉上幾滴水珠閃爍著迷離的光澤。烏黑長髮濕漉漉地披散著，遮掩住赤裸肩背的映雪肌膚。水底下，白玉胴體若隱若現，十分誘人。

　　耿紹昀卻生不出絲毫綺念，只覺得惱怒，轉身背對著她：「你搞什麼，怎麼叫都不答應一聲！」

　　「我想出浴池，不小心扭傷了腳，很痛，」小小輕聲說，「剛緩過勁兒，正想答應你，你就進來了。」

　　他氣消了，回過頭，儘量管住自己的眼睛不看她臉部以下：「扶著牆壁能站起來嗎？」小小點頭。他展開一塊大浴巾，擋住自己的視線。小小扶著牆，從浴池裡站起來，身子剛挨著浴巾，立刻被浴巾嚴嚴實實地包住。抱她到臥室的床上後，耿紹昀又從衣櫃裡隨手拿出幾件衣物扔給她：「快點把衣服穿上，我過一會兒就回來。」他迅速轉身走出她的臥室，還不忘替她關上門。

　　過了好一會兒，耿紹昀拿著一瓶藥酒再次進入小小的臥室，她已經穿好了衣服，他問：「傷到哪裡了？」

　　小小伸過一隻腳，腳踝處高高隆起，紅腫裡透著烏青。耿紹昀把藥酒倒入掌心，覆在她的淤傷處輕輕揉揉，手掌的力度輕重適宜，一股藥味向四周彌漫開來：「我剛才去買藥酒的時候問過醫生，他說如果有淤血就要揉散，才能好得快。」

　　小小感覺傷處的劇烈痛楚逐漸輕緩。「你人真好！」她再次肯定，「不如，我就嫁你吧！」

　　他抬頭看她一眼，不動聲色：「對不起！」

　　「什麼？」

　　「我不該逼你去，太操之過急，忽略了你的感受。」

　　她定定地看著他，眼圈慢慢發紅。耿紹昀伸手把她額前幾縷散亂的碎發理向腦後：「一切順其自然吧，不要再強作歡顏。」

　　她的雙手突然揪住他的衣襟，伏在他胸前「嗚嗚」哭起來，溫熱的淚水滲過他的衣服沁入胸口，柔軟的髮絲輕輕拂過他的頸部，酥酥麻麻，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他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倉促間想推開她，她卻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揪住他不肯鬆手。耿紹昀挫敗地撫額，這個女人，在他懷裡，卻為另外一個男人流眼淚。他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白雲浮雕，蒼天哪，上帝啊，萬一他娶了她，難道下半輩子都要過這種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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