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15)_學達書庫

十五

　　在江雅秋的監督下，小小聽話地吃完藥，回房睡覺去了。紹謙看得大跌眼鏡，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雖然週末不必上班，江雅秋還是習慣性地在電腦前坐下，開始查收電子郵件。

　　紹謙坐在她旁邊，有一句沒一句地找話搭訕：「快開學了，還有4天，我就要回學校了。」他正在耶魯醫學院攻讀碩士學位。

　　江雅秋盯著電腦螢幕，說：「嗯，回校後學習要認真點，別再這麼貪玩。」簡簡單單一句敷衍的話，遠不如剛才對小小的那種關心程度。

　　紹謙氣餒，忍不住問：「雅秋，你為什麼對小小那麼好？」

　　江雅秋看他一眼，想起一件事：「紹謙，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

　　「你去告訴沈先生，就說小小是你的女朋友，別讓他接近小小。」

　　「為什麼？」紹謙心中的疑慮又一次湧現，「嘉恒哥還沒結婚，就算他要追求小小也很正常。」

　　江雅秋歎氣：「他太完美了，家世、相貌、才能就不用說了，為人處世讓人無可厚非，品性言行堪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完美得幾乎沒有瑕疵。」

　　「這還不好嗎？」紹謙賭氣，「難道你對他有意思？」

　　「紹謙！」江雅秋正視他，「人無完人，只要是人，就必定有缺點，比如小小的懶、總裁的狠、你的驕，還有我的精。太過完美的人，只能說明一點，他隱藏得太深，這樣的人，以小小那點小聰明，差得太遠了，我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為什麼？」紹謙固執地問，「為什麼你要對她這麼好？」

　　江雅秋輕輕推開臥室的門，往裡看了一眼，小小已經睡著了，治偏頭痛的藥具有安神的作用。合上門，她看著紹謙，一字一字地說：「這是我對曾經得到過的投資的一種回報。」

　　第二天是周日，小小趁著閒暇去了趟明山療養院。一天沒見，顧湘湘又憔悴了許多，整個人蒼白單薄得如原野中的煙塵，仿佛風一吹就會灰飛煙滅。看見小小，她垂首沉默，神情裡透著倦怠。小小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麼，只好輕輕扶著她不斷顫抖的肩，笨拙地安慰：「湘湘，別難過……」

　　顧湘湘突然狠狠地推開她：「走開，是你，都是你……」

　　小小愕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顧湘湘怨恨地瞪了她一會兒，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猛地轉身背向她，消瘦的肩無聲抖動。小小黯然走出病房，寧靜的走廊裡，她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走過一間間病房，偶爾有一兩聲悲泣傳出門外，生老病死，在這種地方是最常見的事。她不怪湘湘，貧病交加的環境下，任誰都不可能有好心情。

　　一名醫生匆匆走來，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小小「哎」了一聲，醫生止住腳步，回過身看她。小小認得他，是湘湘母親的主治醫生。她問：「醫生，六號病房的病人情況好怎麼樣？」

　　「還好，病情基本上已被控制住。」

　　「那，醫院是不是在催交醫療費，多少錢？你們不必催病人家屬了，我現在就去交齊醫療費。」

　　醫生驚奇地問：「六號病人的醫療費已經交了，你不知道？」

　　「哦——」小小長長應了一聲，回頭，空蕩蕩的長廊盡頭，六號病房寂靜無聲，籌集這一大筆醫療費，想必湘湘很辛苦吧。

　　明山療養院不遠處，有一座陵園，名叫離園。小小徒步走到離園，站在山腳下，仰首向上望去，古樸的青石階梯兩旁，一塊塊墓碑依次排列，寧靜煢立。這裡是喧囂都市中的一片淨土，眾生平等，與世無爭，無論生前是怎樣的身份，死後皆歸於塵土。離園的大門口有一個鮮花鋪，生意冷冷清清，店主卻怡然自得。小小想買的百合已過了花季，只好挑一束白色的萬壽菊，朵朵鮮花怒放如拳頭大小。在蘇步昌的墓前，小小俯身放下鮮花，對著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說：「舅舅，我又來看你了。」照片裡的人一身警服，英姿勃發，他在韶華之年離去，留在小小記憶中的是永遠年輕英俊的容顏。她掏出手帕擦拭蒙塵的墓碑，口中念叨著：「媽媽說這座城市是你們生長的地方，所以我就來這裡了。媽媽說你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是你一手把她撫養成人的。唉，我也想要一個哥哥，像你一樣的好哥哥……」

　　有一個人來到旁邊的墓地。小小沒有在意，在這裡，除了守陵園的人，就是與她一樣，前來拜祭親人的人。那人卻訝然叫道：「蘇……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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