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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事實證明,小如相當能跑,秦然和江森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沒見她的影子。他們一個下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沒找到她。

  傍晚江森給齊娟打電話問:「班裡跟她關係好的女生都問過沒?」

  「問過了,都說沒見到她。」齊娟也很急,「他們到底怎麼回事?!」

  江森也來不及解釋什麼,應付了幾句掛上電話,對秦然聳聳肩。秦然沒有說話,目光有些游離,眼睛紅紅的,說:「我再出去找找。」

  江森拉住他,「先吃點東西吧,你一整天沒吃了。小如對附近那麼熟,不會有事的。」

  秦然明顯心神不寧,沒說話,只是把江森搭在他臂上的手移開。

  一直到晚上十點,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還是沒找到,兩人又轉了回來遇到了。

  江森對秦然說:「你一定要去吃點東西!」

  秦然只是搖頭,疲憊地坐在路邊的長凳上,把臉埋進掌中。

  江森遲疑了一下,問:「你和秦紫……是怎麼回事?」

  秦然搖了搖頭,許久才說:「情況有些複雜,一言難盡。」

  「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江森只想問這一句。

  秦然抬起頭,看著他,聲音嘶啞得厲害,「連你也覺得我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江森與他對視半晌,道:「我相信就算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會,可是有些事,你知道,會在意料之外。」

  秦然笑得很無力,「阿森,你先回去吧。」

  「可是這麼晚了……」

  「我找就行了。」秦然站起來,「你先回去吧,去吃點東西,你不是也什麼都沒吃麼?」

  「……」

  江森沒有辯駁,回去學校,在門口買了個麵包,邊吃邊往宿舍方向走。

  他的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掌中握著一顆她拔下來的牙。

  風很大,仿佛要下雨,冷風從校園裡香樟樹的葉縫中穿過,發出了清冷的聲響。在昏黃的路燈投影下,樹丫黑幽幽的影子像童話故事裡的魔鬼,張牙舞爪地叫囂。

  江森停住了腳步,忽然想:小如會不會害怕?

  這孩子又怕疼又怕黑。

  大風夾著落葉打到他身上,他顫抖了一下,想起她白天穿的那件很薄的外套,又擔心,她會不會冷……

  長長歎了口氣,他究竟有沒有如此擔心的立場?江森苦笑,笑他自己。

  還是回宿舍拿件厚外套出來再出來繼續找吧,找不到她,他如何睡得著?

  江森有些恨。

  他不是聖人,他也有私心。

  分手

  江森他們宿舍的房間是走廊最裡面一間,他轉過樓梯口,向熟悉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

  昏黃的走廊燈光下,有一團黑影縮在他房間的門口,仔細一看,是一個人,穿著米白色的外套,藍色的牛仔褲,和帆布鞋。

  「小如!」江森快步走過去。

  小如睡得迷迷糊糊,被他一晃,半睜開了眼。

  「阿森。」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聲音也完全嘶啞了。

  「來,進去說。」江森扶她站起來,一驚,「你的手怎麼那麼燙!」

  「嗯?」小如身體晃了晃,目光渙散,淚痕還掛在眼角。

  一進門,江森拿出手機想給秦然電話,小如一把就搶過去!江森看著她一臉倔強,便作罷。

  他給小如泡了杯熱奶茶暖手,又拿出些餅乾之類的給她吃,才在她面前坐下,問:「你怎麼回來的?」

  「走回來的。」她喝了熱茶,身體多少暖和了些。

  江森見她四肢都縮在椅子上,便將空調打開。三月雖然開春了,晚上還是很冷。

  「那麼遠,你就走回來的?然後呢,一直坐在門口?」

  小如咳嗽了幾聲,將奶茶喝完,看向他的目光乖巧得令人心疼,輕聲說:「走著走著,就走回來了。」

  江森像忽然想起什麼,將手放在她額上,嚇了一跳,「小如,你在發高燒!」

  「嗯。」她半閉著眼睛,「好冷。」

  「吃藥沒?!」這話才問,他自己就有答案了。她就這樣跑出的醫院,怎麼可能去買藥,況且身上又沒錢。

  拔了牙不馬上吃藥,不發燒才叫奇怪!

  「我可以睡在你這裡嗎?」小如這話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邊說就邊往江森床上爬去,「我今天哪裡都不想去,誰都不想見。」

  「等下,先吃藥。」江森翻出消炎藥,倒上一杯水,遞過去,又忍不住教訓她,「你亂跑什麼,不知道會讓人擔心嗎?萬一我不回來,你就打算在在門口睡一晚上?!」

  「森妹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小如看著他,眼睛一紅,又快哭出來了。

  「少廢話!還有不許哭!」江森橫了她一眼,將秦然床上的被子也搬過來。

  「哦。」小如委屈地把眼淚逼回去,乖乖吃好藥躺下,然後看著將森拿被子一床床壓在她身上。

  她微弱地抗議:「太重了……」

  「閉嘴。」江森沒給她好臉色看。

  小如眼淚汪汪,很想申訴:這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呢……

  江森給她把被子都拉好,出手彈了下她的腦門,嚴肅地說:「不許這樣看著我,閉上眼睛睡覺!」

  小如早就眼皮千斤重了,這下才安逸舒服地睡過去。

  江森就這樣坐在床邊,望著她,目光輕柔而哀傷。許久,他才定了定神,去拿她壓在枕頭下麵的手機。

  她睡的很沉,他的手伸到枕頭底下她都完全沒感覺到。可是當他要把手抽出來的時候,他的手錶鏈卻勾住了她散落在枕邊的發。

  江森微微一怔,輕輕地將頭髮解開,手指下意識在她的發上繞了一圈。繞了一圈,就不想放開了。

  他想輕喚她的名字,可是不敢。這個名字不知什麼時候成為了他的禁忌,只能被深埋在心底,不見天日,卻瘋狂生長,壯大,直至有一天,隨著本體一起腐爛。

  他曲起手指,青絲就這樣緊緊糾纏住他的指。過了好久,慢慢鬆開,手指上被髮絲勒出了一道痕跡。

  十指是連心的。

  直到手指上的痕跡退去,絲毫看不出來,他才站起,走到陽臺上,給秦然他們打電話。

  很快,秦然就回來了。

  他同樣給秦然泡了杯熱奶茶,然後穿上外套拿了鑰匙出門。

  「阿森!」秦然叫住他。

  江森停住,沒有回頭,只是笑道:「我去洪浩那裡,你好好照顧她吧。」說完,便關上了門出去。

  要裝作不愛一個人,比裝作愛一個人,難得多。

  外面很冷,他縮了縮脖子,拉緊外套。走了沒幾步,雨滴就打了下來,落在臉上,很疼。

  第二天小如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雨聲。

  透過窗戶望出去,光線昏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她想坐起來,忽然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壓住了,轉過頭一看,才發現秦然坐在地上,臉貼著她的手睡在了床沿。

  她用力將手抽了回來,秦然半醒未醒,卻一把將她的手又重新握住。

  很久,他才睜開了眼,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地說:「醒了啊,感覺好點沒有?」然後他的手掌放在她的額上,松了口氣,「還好,燒基本退了。」

  小如別過頭,滑開了他的手掌。秦然一愣,沒說話,只是望著她。

  他的眼睛紅紅的,能看到血絲,眉宇間滿是疲憊。

  在這之前,在小如昨天遊蕩的一天中,她都很想問秦然這狗血連續劇一般的一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現在,她卻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小如拉開被子,不看秦然,繞到床尾下床,腳未著地,手臂就被秦然抓住了。

  「小如!」秦然的呼吸有些急促,聲音裡竟帶著恐慌。

  「放開我。」小如掙扎。

  「你,不相信我?」他蹙眉。

  小如冷笑,將目光投向他,「好吧,我給你機會,來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別告訴我是酒後亂性,我知道你的酒量和自製力。」

  秦然無奈地看著她,「別這樣,小如,我是清白的。」

  「哦。」小如面無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一寸一寸從自己手臂上挪開,然後說,「你是清白的,那秦紫為什麼會說,你是怕我知道,說你只在乎我?」

  秦然一怔,好看的睫毛輕輕顫抖。

  「那一幕可真戲劇啊。」小如穿好鞋子,又將外套裹上,道:「如果不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怕我知道?秦然,是一個男人就該承認,並且幫她善後。」說到這裡,她頓了下,又非常厭惡地加了一句:「你知道,我最討厭始亂終棄的男人!」

  秦然悲戚地望著她,唇色蒼白,有些乾裂,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終還是沒說。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小如忽然笑起來,「秦然,你那麼聰明,怎麼就不會騙人呢?你可以編個合理的故事來騙我啊!我相信你肯定能的。」

  秦然的雙手已握成了拳,指骨泛白。

  「啊,不對,你騙了我好久了,不然我怎麼會以為你是我可以牽手到老的那個人呢。」小如在他面前站定,將脖子上的項鍊解下來,掌中一枚碧血玉的戒指,攤開在他面前。

  她對他微笑,「秦然,小時候當我媽媽發現爸爸有外遇的時候,我爸爸就跟你現在一樣,一句話都不說,任我媽媽怎麼哭鬧他都不說話。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這樣,可是我覺得,不必要的,其實你只要說一句『我不要你了』,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我不會糾纏你不放。」

  「小如!」秦然握住她的手腕,眼神裡有著沉重的痛楚,力氣大的仿佛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

  小如的笑容蒼白,手被他一扯,戒指就從她的指縫間滑落,掉到地上,「啪嗒」一聲脆響。

  「大家好聚好散吧。」她垂下了眼簾。

  玉質戒指碎成了三斷。

  秦然僵了下,卻沒有鬆開手。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小如見他還是不放手,開始掙扎。

  「秦然,放手吧。」她用自由的那只手捶打他。

  「放開!」她用指甲抓他,直到那他的那條手臂被抓得佈滿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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