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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正當動情之時,忽然,某物嘩啦一下砸到小如腦門上,散了開來。光聽聲音就知道,是雪球。

  小如憤怒地回頭怒視肇事者,江森一臉無賴地笑著,手中還輕輕拋起剛捏成的雪球。他的嘴角裂得很大,正如他的眼睛眯得很小,讓人看不清他漂亮的瞳仁。

  「哎,小如,有孩子在,你注意點。」齊娟拉著尼瑞桑小朋友的手,搖頭歎氣。那圓滾滾的尼小朋友正眨巴著他那對水汪汪亮晶晶的眸子,一閃一閃地盯著小如。

  小如直起身子,坐在秦然腰上,對身後揮了揮手,義正嚴詞地說:「教育要從小抓起!」

  小如是個比較率真的人,也很固執,像她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接受秦然一樣,一旦接受了,就會非常霸道地霸著,絕不肯出借。

  所以雖然窗外下著大雪,看不到一顆星星,小如還是很嚴肅地對秦然說:「給我聽好了,你,是我的人!我說是就是,你不許反駁!」

  秦然本來正看著窗外的雪,聽小如這一說,便緩緩轉過頭,眉間一聳,雙眼一眯,就這樣忽然對她笑了。

  小如心跳漏了一拍,正義女神的模樣裝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睛,心虛地滿地找東西,「那個,我要說的是……」

  「你們站那邊幹嗎呢,來打麻將!」洪浩一聲吆喝,如免死金牌一樣把小如挽救了回來,她拍拍胸膛,趕緊應和著跑過去。

  秦然剛才那一眼,著實把她嚇到了,瓦數那麼高,莫非是想把她電死麼!

  打麻將由於不專心,小如轉眼就輸了很多錢,齊娟歎氣道:「好不容易來玩趟,怎麼就下那麼大的雪,我們真坐在這裡打麻將?」

  江森邊摸牌邊笑道:「我們這次可不是來旅遊的。」小如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森又說:「不是然哥要帶你看星星來的麼?所以我們是來度假的啊!度假和旅遊不是一回事。」

  小如又悄悄掃了眼秦然,他還在窗口站著,同秦紫聊天,看起來很親密。

  小如不由有些煩躁,大聲說:「我想吃冷飲!」

  「冷飲?」江森一愣,「現在哪裡有冷飲?要不我捏塊雪給你吃吃?」

  小如深吸了一口氣,堅持說:「我要吃冷飲!」

  江森笑了,「神經病。」

  小如眼皮一跳,陰森森地掃了他一眼,「你說誰神經病!」

  江森繼續笑,「怎樣?要打架?」

  小如跳起來,一撂袖子,齜牙咧嘴,「我娘都沒說過我神經病!」她娘最多說你有病啊,可沒說過你有神經病。

  江森伸出手指點了下她的腦門,「你這細胳膊細腿就算了,別說哥哥我欺負你。」

  小如怒,跟只瘋癲的小老虎似的撲上去,誰知一條手臂從身後伸出來,繞過她的脖子把她向後拖去。

  後背抵到了一個溫熱的胸膛,淡淡的氣味像迷藥一般彌散在她的鼻尖。

  秦然低聲含笑道:「要爆炸了?看來是時候好好談談了,親愛的。」

  「咦?」小如尚未反應過來,秦然就已經把她半拖半拉出門,對屋內的人說:「我們上樓談正事,閒人勿擾。」

  秦然笑得她有些頭皮發涼,小如拉住門框不肯撒手,「不要!我不要跟你談!姐妹們!救命啊!」

  齊娟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江森更好,盯著麻將牌壓根不理會她。

  如此,小如被秦然拖上了三樓,洪浩笑著去關門,「來來,我們四個剛好一桌。」

  江森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不打了,我出去抽根煙。」

  秦紫若有深意地看著他,而他發現秦紫在看他,便也回以一笑,很燦爛。然後拿起桌上的煙和打火機走出門去,嘴裡還在念叨,「怎麼腰酸背痛的,難道是人老了……」

  今宵未眠

  走廊裡很暗,窗外沒有一點星光。

  雪下得很大,大片大片地落下,死一樣的寂寞。四歲那年他舅舅下葬的時候,漫天飛舞的白色紙錢就是夾在這樣的大片雪花中,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只是趴在爸爸的肩頭,看周圍的人壓抑的哭泣。有奶奶,有爺爺,有媽媽,但是沒有秦然。那次葬禮,秦然不在,不知道他哭了沒有。但是四個月後舅媽的葬禮上,秦然跪在靈柩前,卻是沒有哭。

  他只是安靜地跪著,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那是一場混亂的葬禮。他雖沒有親自看見,長大後卻得知,秦然守夜的那天晚上,奶奶一把火燒了整個靈堂。

  江森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手中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燃燒在紙煙一端,又熄滅。

  打火機是小店裡買的那種一塊錢一個的塑膠簡易火機,上面印著個只穿了條內褲的半裸女人。那天小如看到他拿出這個打火機的時候還說他耍流氓。

  想到這裡,江森唇角揚起,只輕輕這麼一下,又僵住了。

  笑,原來比籃球賽打滿全場還要累。

  青色的煙絲在他修長的指間繚繞,升騰,氤氳到了眼角,刺得有些酸澀。

  秦然把小如拉進了自己的房間,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沿。

  小如本想胡扯幾句,卻發現他很認真。沒有故意的調笑,沒有跟她放電,那眼神認真得同樣令人心悸。

  小如很少見到秦然認真的表情。他總是一副任何事都跟他沒關係的欠扁樣,就連笑,都是要麼不正經,要麼嘲諷。

  可秦然一嚴肅,就把他原本有棱有角的臉部輪廓拉得更加俊挺,房間裡的避燈半明半暗加深了這樣的效果,挺能威懾人的。小如低頭玩手指,對他將要說的話有些惴惴不安。期待,又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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