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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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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想籠絡羅羅以方便他對我採取行動。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在用早餐時他就坐到我身邊,含情脈脈地跟我說:「考兒,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 「不覺得啊。」 「怎麼不覺得呢,我們兩年前認識,兩年後再相逢,難道不是緣?」 我呵呵直笑,不作答。 「跟你們說啊,白考兒是我的了,你們誰也不許打她的主意。」高澎又跟眾人提前打招呼。「做我女朋友吧,我們真是郎才女貌呢。」他轉而又望著我。 「是豺狼配虎豹吧。」劉畫家打趣。 這是《新龍門客棧》裡的一句經典對白。 一桌的人笑翻。 我也笑,看著死不正經的高澎覺得很放鬆,很久以來沒有過的放鬆。 接下來采風行動正式開始,我們到了很多地方,先是到沈從文先生的故居參觀,然後又遊覽了沈老先生筆下的鳳凰城,這是個古樸原始的小城,每個角落都散發著動人的人文情懷,東門的石板街、沙灣的古虹橋、萬名塔、吊腳樓,還有古老雄偉的鳳凰城樓、南長城和黃絲橋古城都顯現著湘西特有的地方文化。我最喜歡在北門的古老碼頭坐上烏篷船遊覽美麗的沱江,沿岸青山綠水和吊腳樓群盡收眼底,聽著聽不懂的土家話,嘗著又辣又甜的湘西特產薑糖,心情頓時放鬆下來,很多該想的和不該想的事情我都可以暫時不必去想,我覺得此次湘西之行很有意義。 但我並不是來玩的,其他人也不是,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劉畫家和其他幾個畫家喜歡在沙灣取景寫生。羅羅和同行的作家詩人則整天混跡於城中的各個角落,探訪民情體驗生活,每天晚上回到客店都會向我們展示他們收羅來的各種小玩意,光各種繡花鞋墊就收羅了一大堆。搞音樂的兩個人很辛苦,跑到吉首那邊的德苗寨去收集民間音樂素材,苗家人男女老少個個會唱,音樂很有特色,他們帶著錄音設備去那邊好幾天沒回來,看樣子收穫不小。搞攝影的只有高澎一個,他是最忙的,成天舉著照相機到處拍,拍景也拍人,什麼東西都拍,沙灣的天然浴場,連城中老字型大小店鋪的招牌都拍。我們記者有五六個人,自稱是遊擊隊,今天到這收集情報,明天到那挖新聞,晚上回到招待所就撰寫採訪稿發給各自的報社或電臺,有競爭,也有合作,大家相處愉快。 我跟高澎是接觸最多的,沒法不多,他就像個影子似的到哪都跟著我,跟我聊天,也給我拍照。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我做他女朋友。我一直當他是開玩笑,說瘋話,並沒往深處想,搞藝術的都有點神經質,我寬容了他的放肆,而就是我的寬容給他製造了循序漸進的機會。 高澎這個人很難用一句話形容,他說不上有多正派,但也不下流,開玩笑也是點到即止。我很欣賞他的率直,有什麼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很隨心所欲的一個人,跟他在一起,你感覺不到壓力,非常放鬆,因為他就是個放鬆的人,他也竭力讓周圍的人放鬆,這正是他獲得好人緣的最有效的殺手鐧,也是他吸引我注意力最真實的原因。因為苦悶太久,我太需要一個人來舒緩內心的壓力和痛楚,我的心沒有防備,完全是一種開放狀態,正是這種狀態讓他對我的進攻毫無障礙。 而我真正對高澎有點「動心」還是在返程的頭天下午,我跟他去了王村,也就是電影《芙蓉鎮》的拍攝舊地拍照,我們在那裡進行了一次長談。此前我們也經常在一起談心聊天,對他的生活狀態有了個大致的瞭解,他不是湖南人,老家在哪他一直沒明確告訴過我,他就是個不太明確的人,做什麼事都不明確,比如他搞攝影的初衷,先是說愛好,後又說是為了謀生,反正說來說去他搞攝影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他生來就應該搞攝影。至於他的學歷,怎麼創業的,怎麼成名的,乃至現階段的狀況和未來的打算他都說得很含糊,總是一句話帶過說,「也沒什麼了,先是在一家影樓裡打工,後來自己弄了幅作品去參加一個全國性的比賽,很偶然地就獲了個狗屁獎,回來後找了兩個哥們單幹,很偶然地就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他隻字不提他成名的艱辛,肯定是艱辛的,一個外鄉的打工仔,舉目無親,要贏得社會的認可談何容易。他不說並不表示他沒經歷過艱辛,真正的苦是說不出來的,這是我的理解,因為他看似無所謂的調侃中總是不經意地流露出隱含的滄桑和傷感。 高澎一直過得很含糊,看問題含糊,做事情也含糊,而對於他的含糊我有另一種理解,覺得他其實是在用自己的含糊對外界的紛擾做著最頑強的抵抗。因為他很誠實,既不恭維別人也不抬高自己,即使是最敏感的話題他都可以說得很直白,比如女人,他說因為工作的關係,找他的各種女人很多,卻很少有固定的女朋友,早上一睜眼對著身邊的陌生女人他會倍感疲憊沮喪。但一到了晚上,又忍不住叫女人,第二天一分手他就忘了她們的面容甚至是名字,如此周而復始,惡性循環,生活就這樣變得含糊不明確。他不認為這是墮落,他只是害怕自己有閒暇去思考明天怎麼辦今後怎麼辦,無論是拍片還是女人,他需要那些安慰和刺激填滿腦子……以前我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碰到他,很奇怪,我並沒有厭惡感,而是很好奇,甚至有一點點的同情,不知道為什麼。 「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在王村我故意問他。 「你給我的感覺蠻特殊的,很單純,卻又有點墮落……你讓我忍不住去思考你分析你,此前我已經很少去思考什麼了……」高澎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我說。 「沒有思考很好啊,沒有痛苦和煩惱……」 「可是我很厭倦現在這個樣子,我想改變,你……讓我突然有了改變的動力,」他嚴肅地看著我,「而且我覺得你也很厭倦很疲憊,你也想改變什麼,不是嗎?」 我看著他,不置可否。 「我們是同類,都過得稀裡糊塗。」高澎肯定地說。 「何以見得?」 「感覺,就是感覺,」高澎以藝術家的姿態分析我,「幹我這行什麼都可以不需要,但絕對需要敏銳的感覺和洞察力,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是個混日子的人,想爭取什麼,又好像要逃避什麼……」 我心裡暗暗吃驚,高澎的那雙小眼睛好厲害。 「兩個人都糊塗,在一起豈不更糊塗?」我笑著說。 「錯,正因為我們都對生活沒有目標,如果在一起了反而可以從對方身上尋找到可以改變彼此的因素,我需要改變,你也需要,我在逃避,你也是,難道不是嗎?」 「你現在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麼一定要改變呢?」 「你覺得我現在很好嗎?」高澎反問,「每天麻木地工作,麻木地生活,沒有方向,沒有目標,我早就想找個正經女人過日子了,真的……我很希望自己可以過得正常些……」 「你覺得我正經?」我也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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