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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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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的清晨,路上車很少,廖清和把車子開得飛快,闖過兩個紅燈。李曉晨微弱的叫道,「慢點,慢點。」 到醫院,醫生簡單詢問了一下情況,得出結論是:流產。這兩個字讓李曉晨和廖清和面面相覷。廖清和擁著李曉晨問道;「能保得住嗎?」 醫生搖了搖頭說:「送來得太晚了,出血嚴重,而且沒有流乾淨,最好做刮宮。」 聽到刮宮,李曉晨面色如紙,死死地抱住廖清和,「清和,我不做。」 「能不能不做?」廖清和試探性地問面前的中年女醫生,他不想讓李曉晨受那個罪。 「最好是做,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安排,很快,也就頂多半個小時的事情。而且危險很低,可以止血。這也是為你們好,流不乾淨早晚都要做。」 「曉晨,做好不好?很快就好。」李曉晨趴在他胸前不說話。 李曉晨躺在了冰冷的手術床上,所有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床單,穿著白大褂,戴著白色口罩的大夫,旁邊還有個戴白色護士帽的護士,他們都在向她微笑。 「以前有做過人流嗎?」 「有。」李曉晨面無表情。 「好,知道了。給你打的是局部麻醉,所以還是會感到痛,忍一忍,很快就好。」 冰冷的金屬棒宛如蛇一般慢慢爬進體內,伸進子宮,痛得撕心裂肺,讓她想尖叫。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上一次沒有上手術臺,也沒有人在外面等候;上一次的醫生也沒有這麼和藹,表情就像現在體內的金屬棒一樣冰冷,刺痛了她;上一次醫院裡人很多,有比她年齡小的,也有比她大的;上一次只吃了藥,像來月經一樣就好了;上一次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金屬棒還在體內摸索,李曉晨只覺得除了眼睛,身體其餘的地方都是汗,包括頭皮。體內的那條毒蛇不斷地在咬著她,讓她想到父親,父親死時的感覺是不是就是這樣?太痛苦了。李曉晨後來想下地獄也不過如此吧。女人本身就是一種罪孽,痛經,流產,生孩子,哪樣不是受罪。 廖清和看到醫生出來,想進去。被醫生攔住說,「還在清理,我給你開點藥,回去後可能會頭暈嘔吐都是正常的,好好修養。一個月內最好不要同房。」 「醫生,什麼原因造成流產?」 「因素很多,孕卵或者胚胎發育不全,激烈運動,心理上或者身體上壓力過大等等都可能導致流產。」 「她昨晚受到驚嚇。」 「這也有可能。沒關係,下次注意一點就好。你們都還很年輕。」女醫生安慰廖清和,低頭開藥方,「這個拿到一樓結帳,去藥房拿藥。不要讓她碰冷水,好好調養。」 「謝謝。」 廖清和先去了手術室,看著虛弱的李曉晨坐在床邊,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進這樣的地方。見廖清和進來,李曉晨抬眼看他,目光呆滯。 「曉晨,我們回去。來。」廖清和想將她抱起,李曉晨拒絕,「她在那裡,要不要看一眼?」 廖清和搖搖頭,將她攔腰抱起。「我們回家。」他沒有勇氣去看。 「回家」,多麼溫馨的字眼,她一直盼望有人能給她家,能夠容得下小小的她的家。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以為那不過和林躍一樣是一種奢望,極度渺茫。 走廊上稀稀落落的人,醫生,護士,患者,家屬,或者和他們擦身而過,或者在他們後面慢慢走著,沒有人注意他們。經過產房門口,裡面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還有大人的笑聲。廖清和低頭摩挲著李曉晨的臉,像覆在冰塊上。嘴裡喃喃的對她說道:「我們回家,我們回家。」胡楂紮著她的臉,可她卻沒有知覺。 把李曉晨放進車內,然後溫柔而不舍的問道:「我去買藥,很快回來,好不好?你等我一下。」然後把車啟動,打開CD機,然後撫著她毫無血色的臉,「聽聽音樂,我去去就來。」 李曉晨虛弱的點著頭。CD還是昨晚那張,沒有換過。第一首是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第二首是李克勤的《破曉時分》。李曉晨按了出倉鍵,拿出碟片,正面上端寫著Disc A,下端是一排歌名,都是香港老牌歌手比較經典的曲目。還有B面吧。打開窗,把CD扔出窗外。CD有什麼錯,只是她的耳朵拒絕。 閉著眼虛弱地靠著,等待廖清和回來,把她帶回家。他們都以為是痛經,可是就在剛剛他們還沒來得及消化做父母的消息,孩子就沒了。那麼快的半個小時,不只有二十分鐘吧,孩子還沒來得及長大,那還只是一團血吧,就走了。她也和廖清和一樣沒有勇氣去看。那是他們的孩子,就是那團血,如果還在體內用不了多久,她的腰身就會變粗,她的肚子會漸漸隆起,可以感受胎動,和廖清和一起做胎教,也可以像其他孕婦一樣穿著孕婦裙,走路時手惦著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渴望的。 回到家裡,廖清和把她放在床上,問她想吃什麼。李曉晨只是說:「你去上班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想睡一會兒。」 「你睡一會兒,我下去看看,有什麼吃的,買點上來。」 「好。」 「幫我倒杯水進來。」 李曉晨起身靠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的牆角的淺綠色長形盒子,揪心的痛。下床光著腳走到盒子跟前,想蹲下將他們拾起。不料廖清和動作更快一步,將銀簪和那張寫著字的便簽小心翼翼的裝進了盒子,蓋上,放進抽屜。李曉晨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變化而移動。 「上床躺著。」 李曉晨木木的上床,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溫水。 昨晚他們吵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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