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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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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水晶香檳靜靜陳列在台前,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賓客們手執酒杯輕鬆地聚集在一起,相識的,不相識的,什麼都不會妨礙交流,一聲聲的恭喜祝福,是今天的主題。 紅字鮮豔奪目,淩空招展。 「蔣震、樊玲喜結連理。」 觥籌交錯,我端著酒杯被眾人簇擁。我知道這裡面有多少細細碎碎的低語聲:「上將娶的是哪家的千金,不走政治聯姻,也該選個書香門第,什麼世家的?」 「什麼世家,小戶人家,住在胡同裡的,什麼背景實力都沒有。」 「啊,她的面相也不是頂好的!」 「這就是手段了,蔣上將亡妻去世18年,圍在旁邊的女人不知道多少,臨老反而入甕了,可見這個女人極犀利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新娘子年紀還真是輕呢,26歲,足足小了兩輪,只比上將的女兒大幾歲。」 「大兩輪,怕是大三輪也是要撲上來的嘍,漂亮的女娃要多少有多少,陸軍上將能有幾個,這就算是魚跳龍門了。」 「是呀是呀,只怪我們嫁太早,父母觀念守舊,否則我們也動動心眼,說不得也能做做上將夫人威風一把。」 「我說呀,女人在現在,尤其是現在,要想好姻緣,那是要各出奇謀的。」 …… 這就是上流社會,明面參加人的婚禮,暗面忙不迭地說主人家的閒言閒語。 我靜靜地喝了一口香檳,身邊的溢美聲如洪水氾濫,我垂下頭,輕輕拉動嘴角,用所謂的黃金角度構成所謂的矜持含蓄。 接待處堆滿了嘉賓,輪流在嘉賓冊上留名,門一次又一次地打開。 影影幢幢,忽覺有人隔了重重山水向我凝睇而望,我抬起垂落的眼眸。 光暈隨著我的動作搖晃了一下,激起幾縷額發,我已經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這世間怎樣觥籌交錯的盛筵,亦或如何的目光睽睽,皆與我無關。 只有那潮濕溫暖的海風,夾著冬日的清寒撲面而來。 是誰冠蓋京華,是誰自傲雍容,是誰執手雪間,傾聽這世間震天的濤聲。 信我,無論發生任何事,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信我! 為何三業之火不起,燒盡這世間的苦痛? 痛沿著眼部神經一路傳向四面八方,浸盈了每一個空間,我聽到與自己相同頻率的另一顆心跳。 他看著我,只看著我,那向來從容淡漠的眼中,忽然空白,像一片悲痛的湖,讓人茫然得只想走到湖邊,縱身投進去。 痛楚似冰錐一寸一寸地釘進胸膛,痛得我幾乎拿不穩手中的酒杯。 樊玲…… 那無聲的聲音如一把把鋼針深深釘入,痛得刺骨,絞緊血脈,痛得沒有了知覺。 光線漸漸被吞沒,陽光、大海、白鷗……所有的景物都搖晃起來,融入了一片虛空。 隔世的渺茫。 他的眼神穿過我,穿過這華美的盛宴,無聲的痛,幻滅的灰。 他遙遙舉杯,在這漫天的歡聲笑語中,在這渾濁的浮華裡,對著我一飲而盡,他消瘦的背影從靜立的眾人中間走過,一步,二步,咫尺又複天涯…… 從前咫尺天涯。 而今天涯陌路。 我執杯站立,以為自己會哭泣,面頰始終如乾冰。 原來這顆心臟裡,早已無淚可流。 「樊玲,」蔣震放下已經空了的玻璃杯,鐵色的眼瞳浸潤了酒精,有些朦朧,卻隱隱透出生寒的銳利,「我的四女兒,蔣楠從英國趕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帶你過去見她。」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肉墩墩的很厚,有些微的潮濕感。 大廳裡的燈亮著,大型的水晶吊燈,晶瑩璀璨,無數的光線在這裡互相反射,像是把整個世界的陽光打碎了,才能形成如此光華的碎片。 我闔上眼簾,視網膜上留下了一個鮮明的殘像。 慢慢地走上前,踏碎這一地的光亮,歲月在這一刻定格。 這一生真的是太長了,還要經過那麼多年,那麼多事,才能走到盡頭……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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