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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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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銘濤的目光中劃過一道光芒,下一瞬間,那深墨染就的眼眸優美地浮出一抹微笑,最終定格在唇邊。他輕輕地答了一字「好」,眼底只剩下了一貫的雍容沉穩,淡定清淺。 我一震,恍然回神。 柏銘濤深黑的眸子微微一彎,「樊玲,人生要經歷很多次的因果,才能實現人生的幸福安樂,像你這樣堅韌、驕傲的女人是值得人愛重的,樊玲,你肯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他乾淨而溫暖的目光,有如泛著波光的水面,直直地滲入荒涼的內心。 水氣聚了散,散了又聚。「幸福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的嗎?」 「想多一點,它總會離得近點。」柏銘濤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片刻後,他慢慢轉身,那一身藍衣再次在夜色中染上濛濛的雨霧,漸行漸遠。 我端端正正地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檔,紙張軟得幾乎拿不起來。整個世界一片寂靜,唯有那一簾無窮無盡的雨滴,一聲一聲,跌碎在玻璃上。 清晨從辦公室裡出來,夜裡的那一場雨已經停了,地面濕漉漉的,凹凸不平的地方,還有一窪窪的積水,順著地勢流下,劃出一條一條長長的浮水印。 在這樣的天氣裡行走,衣上染滿了潮濕的氣息。 打開家裡的門,屋子裡光線暗淡,一股濕氣撲面而來,屋裡的窗戶被簾子遮得嚴嚴實實,令人窒悶。 我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光線半透進來。 「鞠惠,你還不起來,上班再遲到,你今年的年終獎就泡湯了哦。」 我輕快地向她房間走去。從醫院把鞠惠帶回來後,除了那個喝了酒的晚上,鞠惠一切如常,該上庭上庭,該SHOPPING就SHOPPING,需要她參加的活動一樣不落,美麗如故,笑容依然,可是我卻看著心疼。越是猙獰的疤痕越是藏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藏得那麼秘密,是因為連自己都不能面對。在門口,我撫了撫臉,姿態越發輕鬆,「鞠惠,別逼我施行慘絕人寰的揪床大法!」我沖進房子裡,屋裡格外的寂靜,案台的文竹青翠有致地伸展著。人呢,已經上班去了? 不過十成十是趕得很急,因為文竹的盆面還有漬水在滴,地板上積聚了一片晶瑩的水漬。我推開窗子,把它放到窗臺,光線透出一抹刺眼的紅。我低頭,桌子上有張請柬,紅得有些模糊,不甚真切。 「我倆於××月××日×午×時××酒店××廳舉行訂婚典禮,謹請光臨」,落款是倪森與方萃。 我全身的血脈都為之凝結! 在請柬的旁邊放著一張紙片,淩亂的字跡由遠及近,由模糊到清晰—— 樊玲,我走了,我離開了這座城市。 你不要哭,我沒有一無所有,老天還留給了我時間,時間能撫平一切傷痕,所以你不要哭。 我縮在座椅上,驚怒和疼痛像流沙般將我捲入深埋,轟然倒塌的記憶碎片一起翻湧上來,像冰冷的海潮將全身澆得透涼。 我無法抑制地閉上眼,希望這樣的噩夢在睜眼間就被驅散!我渾身輕顫,疼痛不難忍受,難以忍受的是那不堪的酸楚,從木木的心臟、小腹、胃、胸、喉嚨一直流進四肢百骸。情以何堪…… 只一會兒,我掙扎著站起,走到客廳,我機械地扯開背包,摸索出手機,撥打鞠惠的電話,耳邊是服務小姐冰冷呆板的聲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我使勁地在疼痛的神經線上抓出一絲清明,鞠惠有給過我一個電話,在她那次出差的時候。我抓起包,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地散落……電話通了,長長遠遠的嘟嘟聲,空寂而漫長。 「樊玲。」 我大慟,鞠惠的嗓音嘶啞黯沉得像是由另一個人發出,電話那端嘈雜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在機場,馬上就要登機了,你放心。」電話傳來深深淺淺的呼吸,仿佛在一個噩夢中旋轉。 我不能再聽,那樣的聲音令我心痛。 「鞠惠,在機場的29號儲物櫃裡,有我給你準備的行李,鑰匙就放在你錢包的夾層裡,你上機前要記得取。」 「樊玲,你不要哭。」 水汽在眼中凝聚,是一種熱辣辣的刺痛。 「鞠惠,我會來看你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自由女神像下照相。」 「好。」 鞠惠的聲音裡沒有一絲凝滯哽咽,只是近乎破碎的喑啞。 我把頭埋入交疊的臂彎中,有一種悲傷會將哭泣的本能都奪去,劃落在身上的傷口會汲幹人的整個靈魂,只餘下軀殼。 第55章 F市的深冬在那個雨夜後悄然開啟。城市的上空開始整日被雨幕所籠罩,細碎而薄涼的雨絲偶然落在衣服上,便結成細密的珠點,久久不散。 上午,氣溫很低,會議桌上有被雨雪浸濕的錯覺。主持會議的副台長依舊是奉行「三不原則」:不表態,不反對,不答疑。這種原則使得每一次的看片會都結束得非常的迅疾,這個例會更像是一個簡短的彙報議程。 會議結束,我收拾了一下手中的資料,然後走進了電梯。「你好。」那種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每一個清晨,我下意識地抬頭。 唐向華的臉映入眼簾,「樊玲,你魂遊啊,我都站在你旁邊半天了。」 我淺淺一笑,玻璃上倒映出我的樣子,笑容平靜。 「樊玲,我已經開始懷念以前的圓桌會議了,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和BOSS申請一下,請他在結束了宣傳部的年會後繼續回來主持看片會?」 我只覺得唐向華今天格外的聒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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