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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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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富海大廈是新落成的市電視大樓,今年10月啟用,它擁有本市最大的演播室。 胡台長一直希望在他的任期內能搬進新大樓,並且在號稱本市第一大的演播室裡做一期《俯瞰雲城》的節目,為自己的在職生涯畫上完滿的句點。 可是世間的事,瞬息萬變,最大的願望往往總會落空,在時間的流程裡演變為遺憾。 在見到揚霓的三天之後,我走進了這座電視大樓,在她的幫助下,我得以順利進入。 她告訴我每天早上8點柏銘濤會準時到辦公室,如果我正巧在台長室門口遇見,應該可以談上幾句。 7點58分我靜候在電梯口。台長助理已經換人,不用去嘗試我都能知道,如果約見柏銘濤,在3個月後能排上我,那都算造化。 電梯停住了,一個男人從裡面走出,步履從容,一身鐵灰色休閒西服,他和我迎面而視。 他的眼睛,清亮沉靜,沒有什麼能擾亂的那種沉靜,他已站在台長辦公室門口。 「柏台長。」我當機立斷地打招呼。 他輕揚眉,嘴角浮出一絲無懈可擊的微笑,你甚至還來不及分辨其中的含義,它便已和他的表情融為一體。 「你是?」 「我是旭升廣告公司的樊玲,我有一份關於市頻道的策劃書想呈交柏台長。」 門已打開,我和他站在門口。 他讓一步,「進去談吧。」一派彬彬有禮的有教養的世家子風範。 「廣告公司的策劃,你應該交給我的辦公室助理全林,他審過後會交給我的。」他的口氣有些倨傲和淡漠,但分寸拿捏得很好,不會讓人覺得很不客氣。 「柏台長,我的策劃不是如何與頻道達成合作的意向書,它是一份構建市頻道現今節目模式的設想,所以我想當面呈交給台長。」我把文件送上。 他接過這份厚厚的文書,隨意地翻開,「構建卓越,引領收視——市頻道節目整合構想。」 「卓越?為什麼不是成功,而是卓越?」 「成功只代表一時一個定點,而卓越卻是不斷超越,刷新紀錄,世界冠軍也不一定能稱其為卓越。」 「樊小姐看過我當年的論文?」 「《論如何成為一個卓越的新聞人》?那篇論文我拜讀過,它是我們C大新聞系畢業論文的抄襲經典。」 他嘴角的淡笑意味不明,令人捉摸不透。 「不過,我的畢業論文和柏台長的相反,《去其卓越,存其務實——論新聞人的平實》。」 他的視線第一次投注於我,眼神探究。 「我的論點是,新聞是真實事件的再現,要成其卓越就要報導很多具有驚爆點的新聞。紐約一名新聞人自曝為了獲得新聞獎項,工作40年來,製造了上百條假新聞,其中誇大事實真相的無數!因此做一個新聞人要耐得住寂寞,有平實的心態。諾福先生就曾經說過,『我願做一個最平庸的新聞工作者,因為那樣代表著人類沒有災難,世界一派平和,為此我願意永遠平庸』。」 柏銘濤站起身來,「樊小姐,喝茶還是白開水?」 「白開水。」我站起身接過杯子,握入手中感受到溫潤圓滑。 「旭升廣告公司和我們合作過,後來解約了,可見還是有不適合之處。」 「因為解過約所以知道錯在哪裡,而錯過的人會格外地小心,而且由此可看出旭升廣告公司對於錯誤的處理宗旨,維護合作方的最大權益。」 我還有一句沒有說出來,商場上沒有人不會犯錯,而敢於承認錯誤並最大限度地讓對方規避了風險,這比和一個沒有犯過錯的公司合作起來更具有安全性。 他的唇邊再度溢出不明意義的笑紋。這是一個讓人無力去撼動的男人。 「樊小姐何必拘泥于廣告行業,以你的才華,如果之前改行,相信已經發展得很好,而此後改行,相信也不會有差,為什麼非要執著於廣告行業呢?」 杯子裡的水熱氣升騰,透過霧氣,杯子上的青花紋像是流動的翠玉,室內刹那靜謐。 「不拋棄,不放棄。」我抬眼,展顏一笑,最重要的原因是,「廣告是唯一不需要投入太多資金、有足夠的智慧和創意就可以發展的事業,前者我沒有,後者我很多。」 他的嘴角可疑地上弧了一瞬。 門外傳來敲門聲,「請進。」 「柏台長,新聞部的工作人員都到會議室了。」辦公室助理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看見我在裡面,微微一怔。 柏銘濤站起來,「樊小姐,我還有事,我們改日再談吧。」 「來得很冒昧,不好意思,打擾柏台長了。」我伸手和他相握,「改日見,柏台長。」 走出電視大樓,吸了一口微寒的空氣。這座大樓,樓宇指向雲間,似有將天空都遮蓋的氣勢,這裡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在重組,這過程要打碎多少人的夢想,又將承載多少人的希望,最終才重組出一個柏銘濤想要的格局? 我打開手機,裡面有一條新的短消息——「怎麼樣?堪稱台史上最年輕最英俊最有氣質的台長吧?」 看著揚霓發來的短信,不由得莞爾,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能用幽默把最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此等智慧卻不是我能學得來的。 我回復——無人可比。 一隻小猴子的笑臉在手機上顯示出來,我樂不可支。 「樊玲。」 我側過頭,一輛車子停在馬路邊,李海洋從車裡走出來,「你去哪兒?我送你。」 我的笑容還在臉上,「不用了,海洋。」 「你是不是不認我這個大學校友了?對不起,當時我沒幫上忙。」李海洋面帶愧色。 這就是根本不給我拒絕的理由了,「我到三環東路,你確定順路嗎?」 「當然。」李海洋爽朗地說。 我拉開他的車門坐了進去。 「我沒想到那件事之後會弄成這樣。」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大家都已盡力,我很感激。王浩現在在做什麼呢?好久沒見了。」憾事已經造成,再多言也是於事無補。李海洋並非等閒之輩,敵人的朋友不一定是敵人,但是要成為朋友呢,無可否認難度太大。 「他現在在做貿易呢,那小子敢拼,能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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