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南，愛在北(19)_端木搖

一九

　　他的聲腔拉得長長的，懶懶的嗓音證明他已有七分醉了。他操起半杯紅酒往嘴裡送，蘇搖迅捷地握住酒杯，將半杯紅色液體生猛地灌進他的口腔，硬邦邦地說：「喝死你！」

　　謝放未防她來這一招，大部分的紅酒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在衣服上，染紅了白色毛衣，像是殷紅的血跡那般觸目驚心。他抬頭看她，咧嘴一笑：「如果你能把我灌倒，我……謝放就服了你蘇搖！」

　　蘇搖翻翻白眼，扯住他的胳膊試圖拉他起來：「要喝回去喝，我陪你喝個三天三夜都行。」

　　謝放蹙眉看她，眼神漸漸轉為深濃，深海一般幽邃，望得到波浪的湧動，望不到彼岸。猛地，他將她硬拽下來，一個翻身將她壓在沙發靠背上，勾住她的腰身，狠狠拽住她的直發，急切地將嘴唇蓋了上來。

　　「啊」的一聲喊叫，蘇搖只覺後腦的揪痛鋪天蓋地，被迫揚起臉龐，卻被他乘虛而入，唇舌變成他狩獵的目標、征服的戰場……酒氣漫天，熱氣滾沸，她使勁地推擋著他的胸口，感覺到胃裡一陣陣的痙攣，似有一股液體翻攪著湧上喉嚨……

　　謝放猛地放開她，或許是他自己意識到此舉的不妥，或許是他察覺到她的噁心……他看著她彎著腰痛苦地嘔著，卻嘔不出任何東西，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他緊張地看著她，不知所措地抽出紙巾遞給她，急切地想要摟住她、卻是不敢……

　　他第一次遭遇此種尷尬，不禁懷疑：激烈的熱吻會讓人作嘔嗎？

　　而蘇搖卻在心裡慶倖，正因為自己強烈而與眾不同的反應，迫使他提前結束這次莫名其妙的熱吻——她從未與高易松有過真正的熱吻，當他想要吻她時，她都巧妙地避開了。後來，她直接說，她不喜歡接吻。高易松也不勉強她，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蘇搖唯一的熱吻物件是大學戀人，因為她真的愛他。如果是她不愛的男子，她會覺得噁心，她會直接或間接地拒絕接吻。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生理反應。

　　她收拾好自己，見他正關心地瞧著自己，便安慰說：「我沒事了，回去吧！」

　　突然，謝放捂住腹部，皺著眉心，一臉痛苦，貌似也要嘔吐的模樣，口齒不清地說：「我去一下洗手間，在這裡等我……」

　　說著，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開門跑向洗手間……蘇搖愣愣地坐著，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在此發生的一幕……

　　他激狂的動作，幽迷的眼神，濕熱的唇舌，燙人的軀體，似乎都源於他胸中的那把火，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她的老闆謝放為什麼突然間這麼瘋狂？

　　她想起了平安夜，兩次都是在他爛醉如泥的時候發生的激情，也就是說，在他意識模糊的時候，一定要離他遠遠的……卻突然想到，他去洗手間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會昏死在洗手間了吧！

　　蘇搖尋到洗手間，卻看見一幕讓人不知作何感想的畫面：謝放撐在水池上，彎著腰，低著頭，而背對著她的，是一個熟悉的高挑女子，她正親昵、溫柔地撫著他的脊背，那纖纖玉指仿似五條小蛇般溫順地蠕動著，散發出冰冷的白光。

　　蘇搖自然認得她——寧淡。她輕輕地轉身，走回那個包廂，短短的路程，卻覺得很漫長。她柔柔地笑著，由於一些疑問而泛起的波瀾，重新歸於平靜。她坐在沙發上，感覺有一個高大的人影杵在門口，罩住了走廊上強烈的光線。她抬頭一看——是他！

　　林立帶上門，眉宇間泛起一種比陽光還強烈的笑意：「蘇搖！」

　　蘇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更感到前所未有的恨意——從未這麼痛恨過一個人，謝放，你他媽的好樣的，竟然將我騙到這裡！

　　她站起身，徑直拉開門，卻是怎麼也拉不開，一簇簇怒火從腳底熊熊地竄起，她怒吼：「開門！」

　　林立望著怒火叢生的她，更覺別樣的魅力與風情，於是溫柔地拉著她坐下來，卻被她狠狠地甩開。他低聲笑著，漫不經心地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甜甜小姐，喝酒而已，不至於這麼不賞臉吧！」

　　蘇搖早該猜到會是這個結果，無論是謝放告訴他的，還是他自己認出來的，林立所做的一切，早有預謀。

　　她盈盈轉身，秀眉微挑：「對不起，林總，我是蘇搖。至於賞臉與否……」她抿唇一笑，眸中溢滿冰冷的譏誚，「如果只是喝酒，林總何必拐著彎兒邀請？林總自己也覺得見不得人，還需要別人賞臉嗎？」

　　林立靠在沙發上，右手握著高腳杯慢慢地飲著，悠長的笑容裡淬了一種零度的怒氣：「正因為你不賞臉，所以我才拐著彎兒邀請，難道你忘了那些被你扔進垃圾桶的玫瑰？」

　　蘇搖冷冽地看著他，雙眸似山巔之上孤峭而生的松樹，橫生一種絕烈的神態：「林總，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如果你要以這種方式讓我承認你就是我的那杯茶，那麼，很遺憾，你的願望會離你越來越遠。」

　　林立望著她波光粼粼的眼睛，像是望進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冷得他倒抽一口氣，卻仍然把持住一股火熱的衝動：「哦？我倒想試試看……」

　　話落，他張狂地大笑。那震懾力度強烈的笑聲讓蘇搖毛骨悚然，直冒冷汗，也讓門外站立著的謝放心口抽緊。

　　寧淡看見他的兩隻手慢慢地握緊、青筋突現，看見他下顎緊繃、唇線堅硬，看見他死死地瞪著包廂的門、眼神一如見血封喉的劍氣。

　　再遲鈍、再愚蠢的女子，也能看出眼前的男子不同尋常的反應——痛苦的表情，殺人般的眼神。

　　她強硬地拉著他離開Feel酒吧，儘管他對她怒目而視。她平穩地開著他的奧迪，時不時地看他一眼，見他一副癡呆的失心模樣，不由得火氣上升：「阿放，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商人，你是老闆，這也是為了成功地拿下項目。」

　　謝放被她一吼，立時驚醒過來，喊道：「停車！快停車！我叫你停車！」

　　寧淡瞭解他說一不二的脾氣，趕緊把車停在路邊，眨著美眸朝他委屈道：「她只是你的員工！我是你的女朋友！」

　　謝放的黑眼泄出冷酷之光：「她是我的員工，而你——不是我的女朋友！」

　　乍聞之下，寧淡懵了，精心編織的水晶世界塌了，清脆的碎裂聲響在耳畔，而那一地的水晶、一地的碎片、一地的耀眼、一地的美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愣愣地呆坐，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謝放看見她美眸中閃爍的淚光，卻無法克制自己，火速下車繞到她這一邊，生硬地將她拉下車，然後自己坐上車，啟動引擎。

　　而這個美麗的都會小姐，就這樣被他丟在冬夜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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