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情在南,愛在北 | 上頁 下頁


  高易松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融於昏黃的燈光裡,消失於自己的生命與生活。這一瞬間,他對她愛恨交織。

  或許,因為只是喜歡他,才離開他;或許,因為不想拖累他,便離開他。一年來,她無數次地想過分手,可是每一次,她都會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多好的男人啊!帥氣、溫柔,經常下廚填飽她的肚子,平分家務、生活節儉,是一個非常適合過日子的男人。捨棄了他,便不會再擁有。但是,無風無浪的生活與工作,平靜而平淡,她總感覺缺了什麼。

  是缺少激情嗎?還是缺少心動的感覺?或者是缺少愛?

  她對他的愛!

  真的分手了,她心酸、難過,甚至心痛,然而,還有一絲隱秘的慶倖與輕鬆。

  二十五年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變成一個心腸硬的壞女人。

  是誰教她成為一個壞女人?或許,沒有誰,是理智,是她的理智教她狠心地離開她根本不愛的男人。

  是對,還是錯?她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問題。

  也許,這是一種自私吧!

  回到「家」已經七點多,卻見謝放正坐在餐桌前吃飯,三菜一湯。他的對面,擺放著一副碗筷,想來是為她而準備的。謝放聽到聲音,回頭招呼道:「過來吃飯,我叫的外賣。」

  蘇搖將包包扔在沙發上,忐忑不安地坐下來,臉上強裝若無其事——其實她很緊張,擔心他因為她沒有儘早回來做飯而生氣,向來他都要求員工具備很強的時間觀念。

  她的嗓音低弱而顯得無辜:「以後我會早點兒回來。」

  謝放像是沒有聽到,兀自戲謔地笑:「這個排骨冬瓜湯是我煲的,嘗一下味道。我還是第一次煲湯,不好喝也要喝光,要不然,以後換你煲湯,如何?」

  蘇搖勉強地笑著,禮貌性地舀湯喝下去:「很不錯,謝總出手不凡。」

  沉默。長長的沉默。驟然的沉默,讓蘇搖更加忐忑不安,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不言不語,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抬眼看他,只是悄悄地覷了他一眼,看見他正常地吃飯、夾菜、喝湯,只是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無蹤,她眉頭微皺,有些心慌。

  她只有靜靜地吃飯,姿勢顯得很淑女。

  謝放擱下碗筷,沉沉地說:「蘇搖,每個硬幣都有兩面,我覺得你也是一枚硬幣。」

  蘇搖心中一頓,口腔裡都是飯菜,卻不得不抬頭看他,滿臉迷惑。

  第三場香檳,十釐米的魔力現在他才明白,她喝酒並非毫無意義的,不由得讚歎她大膽的奇思妙想。他笑說:「你的意思是,香檳是整個項目定位、企劃、推廣和銷售的靈魂?」

  謝放見她一邊嚼著一邊迷惑的模樣,甚是可愛,暗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這麼跟你說吧,在這個房子裡,你不是我白天見到的那個蘇搖。」

  蘇搖心神一凜,沒有料到他這麼快就發現了她刻意的喬裝——她收起了伶牙俐齒與張牙舞爪,因為,與她同一個屋簷下的,是她的老闆,她的衣食父母,怎麼可以為所欲為?在摸清他的脾氣之前最好循規蹈矩,讓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其實呢,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摸透他為什麼要幫她。

  那天早上,大約九點半——陸總和謝總的上班時間一般是十點左右,他正換鞋,她咬咬牙,拉開衛生間的移門,來到他的面前:「謝總,你提出的條件我都答應,第三個條件……還是儘快提出來吧!」

  謝放沒有說什麼,點點頭就出門了。

  她思考了整個晚上,卻仍是無法猜透他幫助她的意圖或者原因,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所以,她無條件接受老闆的人道説明與近乎苛刻的交易條件。

  蘇搖虛弱的微笑顯露出內心的慌張與不安:「謝總覺得我跟白天不太一樣?我不太明白……」

  謝放若有意味地盯著她:「不是不太一樣,而是很不一樣。」他靠在椅背上,笑容悠閒,她卻可以感覺到惑人的笑裡蘊藏著噬人的怒氣,「你很安靜,很拘謹,就像一個沒有思想、沒有脾氣的木偶。」

  蘇搖再也笑不出來了,猶自低低地狡辯:「我並不覺得……」

  他的目光從未有過的鄙夷:「別否認!我不要一個木偶一樣的私人助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她感到深深的恥辱,即使是那個夜晚醒來之後在門口看見他,也沒有現在這般尊嚴掃地。她的臉部肌肉僵硬得如冰箱裡的冰塊:「我明白!很抱歉,謝總……」

  謝放不耐煩地低吼:「我不想聽到」對不起「、」抱歉「之類的話。」

  蘇搖宣告似地說:「我會讓你滿意的,謝總。」

  謝放「嗯」了一聲,走向客廳,從衣架上拎起外套,拿了鑰匙、煙和打火機:「我會很晚回來,不用等我了。」他走到門口,突然停下來,「如果你的男朋友誤會了,我可以向他解釋。」

  蘇搖望著他的後背,眼神淡漠:「沒有誤會,在此之前,我和他分手了。」

  即使心平氣和,即使淡漠,她仍是感覺到針紮似的痛——因愧疚而滋生的疼痛。

  他出門後,她開始收拾餐桌、打掃房間,接著洗澡,然後打開筆記本看電影,重溫著已經看過無數遍的《亂世佳人》,腦子裡卻一直回繞著這兩三天正在做的提案報告——案名是企劃的靈魂,定下案名之前,很多東西都無法進行。

  合多人之力,還是沒有確定一個眾人滿意的案名。

  已經十一點多了,謝放還沒回來,肯定是喝酒去了。聽同事說,謝總的夜生活無論是光顧酒吧還是請客戶吃飯,或者是約會,重頭戲都是喝酒。喝酒之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斯佳麗喝著白蘭地……蘇搖點了滑鼠,暫停播放,鬼使神差地走到餐廳,站在酒櫃前,一眼掃過去,接著取出一瓶香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開,又拿出香檳玻璃杯,倒了大半杯,坐在客廳與陽臺之間的玻璃移門前的純白單人沙發上,細細品味香檳的口感與純度。

  大街上汽車的行駛聲遠遠地傳來,都市的夜空黑得濃墨重彩,看不到一點兒璀璨的星光,只有暗淡的燈火昏昏地映射著,無限放大了夜深人靜的寂寞身影。

  半封閉式的陽臺敞開著一扇窗戶,冷風呼呼地湧進來,煽動半掩的玫瑰紫窗簾飛揚不止,仿佛兩隻巨大的蝴蝶盡情地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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