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秦箏緩弦歌 | 上頁 下頁
九十二


  「能來就不錯了,」岑緩羽攔下托著一盤香檳的酒保,取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逕自遞給陶米楠,自己拿著另一杯抿了一口:「我一會兒要提前離席,今晚的飛機去倫敦,你照顧一下米楠,或者讓她和秦箏待在一塊兒,他們倆是這部戲的男女主角,讓記者拍拍照也好。她是新人,自己應付不了那些記者。」

  弦歌頓了頓,等了兩三秒,才不疾不徐地說:「看到了,剛才她被記者問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也好,不說話總比說錯話要強。」

  「哪個新人剛出道時不是這樣啊。」岑緩羽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轉頭對陶米楠說:「走,我介紹一些人給你認識。」

  他攜陶米楠離去,擦過弦歌肩側時,陶米楠狠撞上她的手臂。弦歌側身回眸,看陶米楠長裙逶迤,嫋娜移步,頭也不回,倒像無意之舉。她手裡盈盈握著斟滿香檳的高腳杯,弦歌手中卻空空如也——那杯香檳,岑緩羽只給了陶米楠一人。

  這場周年慶被安上了一個特殊的主題——導演馮子堯的紀念會。馮子堯的紀念短片在大螢幕上播放時,全場的燈光暗淡下來。弦歌和岑緩羽靜待在舞臺一側,側首仰頭,與所有人一起觀看短片。弦歌一襲香檳金色的抹胸禮服如沾染了蜜蠟般,在微弱的白光下流光溢彩,秦箏不經意間瞥向她,驀地發覺,臺上垂手並肩的兩人竟和諧得仿如一人。

  一樣的動作——看到煽情處,自然而然會將一隻手虛掩在唇邊,擋住皓齒輕啟;

  一樣的表情——顰蹙間仿連眉心的褶子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一樣的手勢——兩人咬耳低語時都愛輕握拳頭掩飾嘴形;

  一樣的笑容——連微笑的時機都分秒不差,淺淺一勾唇角,如春風和煦。

  他怔怔地望著,直到全場燈亮起,一旁的岑京堂推攘他上臺砸冰,他才從愕然中驚醒。再看岑緩羽和絃歌在司儀的指示下,已先行掄起那柄破冰大錘一錘砸下去,冰渣四濺,刻著「日月光華」四字的金匾從冰殼中緩緩升起。台下的記者慫恿著弦歌和岑緩羽掄錘合照,秦箏被蔣怡拉到一旁,眾星捧月般被圍在一群美女中間,供另一個方向的記者搶拍。

  這是一場完美的紀念會,更是精心策劃的電影開拍前的預熱活動。始作俑者笑容和煦,禮貌而世故地與在場記者周旋,無論多刁鑽難擋的問題,她都能四兩撥千斤地撥回去。她與岑緩羽一唱一和,將真真假假的場面話說得真誠又得體,圍繞在她身邊的採訪記者被他們倆忽悠得合不攏嘴,一陣陣笑聲如浪般湧向秦箏……

  一年多前那個雷雨天裡岑緩羽說過的話,如電光火石般在秦箏腦中閃現——

  「她本該是這一行的翹楚,你卻折斷了她的翅膀,將她困在你鑄成的牢籠裡。這……就是你的愛?如果我是你,我會寧願她不愛我。」

  這就是岑緩羽「不愛」的方式,一步步將她送回事業的頂峰。儘管他一直退守在朋友的範圍裡,可多年的交情,七年的陪伴,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他們兩人綁在一起。

  無論秦箏多麼不甘,在那一刹那,他逼著自己承認,他,已不是與她最有默契的那個人了。

  宴會接近尾聲,弦歌才得一刻喘息獨自躲進VIP休息室。

  岑緩羽的聲音冷不丁從她身後傳來時,她驚得差點仰跌進身後的沙發裡。

  「你怎麼這麼愛逞強?」他舒著慵懶的調子,似有醉意,手裡還握著殘餘見底的酒杯。他慢條斯理地走近沙發,在另一旁的沙發坐下。「看你整晚穿著這對怪嚇人的高跟鞋滿場跑,我還以為你的腳已經好了呢。」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原來是裝的……」

  「裝又怎麼了……」弦歌不服,撇嘴穿鞋,反瞪他,「你躲在這兒幹嗎?不是說今晚的夜機飛倫敦嗎?還不走?」

  岑緩羽像是真的醉了,語調輕飄飄的,少了平日油嘴滑舌的腔調:「這就走,等啟旌開車過來。弦歌,扶我一把……」他主動抬手伸向她,沒等弦歌伸手扶他,他手臂一晃,自己撐著沙發背踉蹌站起。

  弦歌嗔他:「幹嗎喝這麼多酒,又沒人逼你……」腳下仍跨前一步去攙他,他長臂一張,毫不客氣地搭在她肩上,險些將她抱個滿懷。

  弦歌這才發覺他是醉得不淺:「緩羽,你沒事吧?要不我給啟旌打電話,把機票改簽?」

  她挽著他的手臂,一隻手欲探他額頭的溫度。她的手握過冰,濕濡中帶著寒氣,掌心一觸及他額頭,他整個人都清醒幾分。他錯開她的手,掙脫她的扶助,看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臉錯愕地瞪視他。

  岑緩羽雙手撫臉,在黑暗中大口呼氣,好半天才抬起頭,眼神中的迷離褪去幾分。他直沖她搖頭:「我沒事,今晚非走不可。剛才和陶董多喝了幾杯,沒想到這酒的後勁這麼大……」

  他口中的陶董就是陶米楠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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