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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的指尖溫涼,觸到他手背時擾動氣流風旋兒,驟暖乍涼,似有一道微弱的電波顫悠悠地沿著手背一路延伸至胸腔,激起共鳴震動。

  客廳角落的陳列架上,五六個相框交錯放著,無一例外全是粉色Hello kitty。秦箏的手越過擺在第一層的前兩個相框,探向最裡面的相框,指尖觸及相框背面左下角處,隱有凹凸痕跡,他淡淡一笑,小心翼翼地縮回手,將相框取出。相框中的照片是屋主人站在山階上面對鏡頭燦爛的笑,唇形咧開,彎成甜美的月牙形,黑色長髮精神地在腦後束起馬尾。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標著2000年9月,八年前的青島嶗山,那一年他升大四,剛剛考完CPA最後一門審計,與同學蹺課跑去周遊列山,宿命般地遇見照片中的她。

  想來,這似乎是他們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合照。

  因為她,他幾乎沒在這個圈子中走過什麼彎路。

  因為她,因為她背後的A-Star……

  電話鈴突兀驚響,秦箏猶豫不接。豈料對方極有耐心,一次次打來,當鈴聲第三次響起時,他不得已接起電話,話筒中的嗓音帶著歲月滄桑的嘶啞……

  ***** *****

  天色漸漸變暗,落日餘暉在天際灼染出一大片火紅的雲彩,仿若橘墨遇水一層層從地平線暈擴上天。

  廚房裡不時傳出鍋碗瓢盆碰撞的金屬聲、篤篤篤的切菜聲。從秦箏所處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弦歌低頭切菜的側影,粉色Hello Kitty的圍裙套在她脖子上,背後的系帶松垮垮地系著,幾縷碎發垂在後頸,修飾她美麗的頸背線條。

  秦箏挽高衣袖,走到門邊,左肩倚在門上,側著頭看她專心致志的模樣。她轉了頭,瞪眼看他,將他驅逐出境:"出去出去,別在這兒添亂了。"

  秦箏不理,瞥了一眼素材,反問:"川菜?"

  "不分川湘了,你就湊合吃吧……"弦歌癟嘴,頗為頭疼。

  "人是鐵飯是鋼,吃飯哪能湊合?"秦箏不滿地闖入她的領地,從刀架上抽出另一把菜刀,身子一擠,將她推到一邊,親身上陣,切菜動作看上去比她還嫺熟三分。

  "……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了?"弦歌訝然,手中還握著粘著菜籽的菜刀,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姿勢有些滑稽。

  "你不在的時候。"他目不斜視,專注於手中的活,答得隨意,"別拿著菜刀杵在那兒,看著怪嚇人的。"

  她依言照辦,越發覺得不對勁,邊洗準備做成"酸辣雞雜"的雞腎,邊扭頭看他,嘟囔抱怨:"越來越會使喚人了……"

  秦箏瞥她一眼,無語。

  桌上四個菜無一例外都是辛辣的紅,"酸辣雞雜"、"魚香肉絲"、"炒血鴨"、"熗蓮白",果然是川湘結合,辣香撲鼻。

  "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現在說吧。"秦箏夾起一塊血鴨,弦歌抬頭,嘴裡還鼓著半口肉絲,搖頭否認道:"沒有,沒事。"

  "沒事幹嗎莫名其妙跳上我的車?"秦箏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凝視著她。

  弦歌努力咽下嘴中的菜,一本正經地解釋:"搭順風車唄,中途叫你停車,你不是不停嘛。"

  "如果險些撞上你的不是我,你也會直接跳到人家車上?"秦箏半眯著眼哼笑,顯然對她的答案極不滿意。

  "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她拒絕,堵得他無話可說。這句話是他的口頭禪,在關鍵時刻被她搶了去。

  她一個勁兒夾菜吃菜,辛辣的菜嗆得她猛灌白開水,吐著小舌頭,五指併攏在舌尖扇風。

  秦箏在心中默歎,拾起筷子,似怨非怨:"明明不能吃辣,非要做一桌辣椒。"曾被人稱為像狐狸一樣狡猾多變的女人,偏偏有時笨得執著,就像不能吃辣卻陪他吃川湘菜,就像肩負300萬債務卻佯裝無事,用無所謂偽裝堅強和保護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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