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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第二十五章 雪上加霜

  陳喬其暫時不得不留下來,千方百計從母親那裡要回手機,整個晚上都在給趙蕭君打電話,得到的應答全部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心裡異常焦慮,連續不斷的撥,直到兩塊電池全部用完,還不死心,開著機充電,隔一段時間便撥一次,隔段時間便撥一次,仍舊沒有回應,急著直踢櫃子,「砰砰砰」的響。

  她母親聽見聲響,推門進來,問:「怎麼還不睡?明天早上還要去學校呢。」他頭也不抬,隨便應了一聲,靠著床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不斷猜想趙蕭君現在在幹什麼,難道她母親的病又加重了?還是因為在醫院裡所以關了機?今天高考結束,她也沒有打電話過來問一下,理智上雖然體諒她,可是感情還是免不了有些埋怨。可是,任憑他怎麼想像,也絕對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那步田地。

  第二天臭著一張臉,極其不情願的去開班會。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該說的該注意的不過是老生常談,可是拖拖拉拉還是說了一個上午。學生都興趣缺缺,倒是家長們十分重視,討論來討論去的,又互相詢問,十分活躍。最後班主任又下通知:六月九日來學校拿標準答案,六月十日統一估分,六月十一日填志願草表,六月十三日集體填正式志願表,又再三強調,所有人必須到場,家長最好也在一旁共同商討。六月十五日拿畢業證書。陳喬其聽見學校的時間安排,差點沒有急瘋了,一直在咒駡。他不能理解,不就是填一志願嗎,為什麼要拖這麼久!估分填志願對他來說一個小時就可以搞定,可是偏偏在這種關頭被絆倒在這裡。他有種想炸學校的暴力情緒。

  無可奈何,再怎麼氣也沒用,還是不斷給趙蕭君打電話,連打了三天,一直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歎了一口氣,心想她手機肯定是被人偷了,氣的將自己的手機摔在地上。六月十三號上午填完志願,下午他便去訂飛機票,刷卡的時候小姐很禮貌的說:「先生,您卡上的金額不夠。」陳喬其愣住了,說:「不可能呀,我記得這張卡都沒怎麼用。」可是機器上明顯寫著,他只得換了一張,結果還是金額不夠。身上根本沒有帶那麼多現金,只得悻悻的離開了。跑到自動取款機那裡取款,根本取不出來。陳喬其明白過來,十分憤怒。

  回到住處,冷冷的對錢美芹說:「媽,您別以為斷了我經濟就可以控制我,我照樣有辦法回去。您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要您的錢了。」說完收拾了幾件衣服就跑到同學家的別墅寄宿去了,順便訂了十四號的火車票,硬座,特快直達。其實很快也可以到。可是這件事徹底讓他明白了經濟獨立的重要性,和幾個同學商量著暑假要自己動手做買賣,賺了錢連學費也不用愁了。

  六月十四號下午他買了兩大碗速食麵,正準備上火車的時候,他母親打電話過來,有些著急的說:「喬其,你現在在哪裡?」陳喬其「哼」了一聲,準備掛電話。她母親連聲阻止他:「喬其,你快回來!我買了晚上的飛機票,你爸身體不好,病倒了。」陳喬其怔了怔,問:「到底怎麼了?嚴不嚴重?」錢美芹急道:「我怎麼知道!這不是趕著回去嗎!你趕緊回來!」陳念先病倒都是幾天前的事了,錢美芹聽說了趙蕭君的事,怕他出意外,趕緊哄著他回來。

  陳喬其信以為真,果然回去了。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他們,母子兩人當天傍晚便離開了北京。而這個時候趙蕭君和成微正迎著夕陽回到了北京。兩人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機場擦肩而過。

  陳喬其一下飛機,便想著去醫院找趙蕭君,可是顧念父親的病,只得焦躁的先回家。一進門就見他父親好好的坐在沙發上翻報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轉身就要往外走。陳念先叫住他:「這麼晚了,去哪?」他隨口說:「很久沒回來了,出去走走。」陳念先看著他,說:「喬其,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陳喬其一刻都等不及,急急忙忙的說:「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已經跨出了客廳。

  陳念先提高聲音說:「我要跟你說的正是蕭君的事。」他猛地刹住腳步,回頭看著他父親,像在對峙。半晌,他在他父親的對面做坐下來,挺直背脊,準備迎接任何挑戰。陳念先看著他,時光仿佛倒流了二十年,不由得長噓了一口氣,慢慢說:「蕭君的母親已經過世了。」陳喬其顯然吃了一驚,失聲說:「不好!」人已經不由自主的跳了起來。蕭君這麼多天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心裡又急又痛,巴不得立刻就飛到她眼前。

  陳念先做了個手勢,讓他先坐下來,說;「你先聽我說完。蕭君已經回北京了。」陳喬其呆立在那裡,半晌問:「我怎麼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告訴我?」陳念先繼續說:「喬其,不要再去打擾蕭君了。」陳喬其覺得像在聽笑話一樣,不屑的「哼」了一聲,還是轉身往外走去。陳念先盯住他沉聲說:「她是今天下午四點的飛機,這個時候早到北京了。」

  陳喬其從頭到腳霎時湧過一種冰涼的感覺,蕭君她母親去世了,甚至回北京,為什麼都不告訴他。他驀地反應過來,大聲問:「爸!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陳念先沒有回答,威嚴的說:「既然回來了,就好好休息,暑假到公司裡去熟悉業務。」陳喬其沖到樓上拿回自己剛剛帶回來的行李,一言不發的就要走。

  陳念先擋在他面前,冷著臉說:「給我回去睡覺!」陳喬其倔強的站在那裡,仰著下巴說:「不,我要回北京找蕭君!」錢美芹在一旁聽見他們父子吵起來了,連忙拉住陳喬其說:「喬其!你胡說什麼!還不快向你父親低頭認錯,趕緊回房歇著!」陳喬其提著行李的右手握的更緊,站在那裡巋然不動。陳念先呵斥:「給我回房!」陳喬其咬著牙看了看他和錢美芹,舉步就走。

  陳念先一拳打下來,他也不躲不避,就站在那裡任他打。他這個樣子,弄的陳念先火上加油,一腳踹了下去,他踉蹌了一下,連連倒退,差點撲倒在地上,身上隱隱作痛,一定傷的不輕。錢美芹連忙抱住他,驚叫:「念先,你要打死他嗎!」隨即流下眼淚,邊哭邊罵:「喬其,你要氣死你父親是不是!還不快認錯!」陳喬其撿起地上的行李袋,倔強的說:「爸,你打就打吧,我還是要去找蕭君!」這下子連錢美芹也在打他,拍著他的臉氣憤的說:「喬其,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瘋了還是被人下了蠱?你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陳喬其昂然站在那裡,一字一句的說:「我愛蕭君,我一定要去找她。」擲地有聲。錢美芹氣的甩了他一個巴掌,罵:「喬其!這種話你也說的出來!你才多大!」陳喬其撇過頭不看她。她隨即又心疼起來,摸了摸他的臉,流著眼淚說:「喬其,你怎麼會變成這樣!」陳喬其看著她,認真的說:「媽,我已經夠大了!」錢美芹突然怒氣衝衝的說:「想當年就不該將她留在陳家!」在她觀念裡,陳家之所以會弄的雞犬不寧,全部都是趙蕭君的錯!

  陳念先反倒冷靜下來,心底忽然湧過一陣哀傷,覺得真是孽債!頹然的坐在沙發上,半晌說:「喬其,你去找蕭君能做什麼!她是你姐姐。」陳喬其大聲反駁:「不是!當然不是!她又不姓陳!我愛她!」陳念先這次倒沒有生氣,只是反問:「那蕭君呢?」陳喬其毫不遲疑的說:「她也愛我,我知道!」然後懇求的看著他們:「爸,媽,你們只要答應讓我們在一起,我什麼都聽你們的!「陳喬其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過他們,儘管是自己的父母。

  錢美芹心疼的看著他,又氣又怒。陳念先歎氣說:「哦!是嗎?可是蕭君已經和成微登記結婚了。」

  屋子裡有瞬間的沉寂,陳喬其仿佛丟了魂一樣,一時間好像反應不過來,待腦中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之後,大吼一聲:「我不相信!」聲音聽起來像受傷的野獸,久久的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陳念先繼續說:「喬其,我沒有騙你。你帶給蕭君太大的壓力了。和成微結婚是她母親的遺願。成微年輕又有能力,既然肯娶蕭君,一定是愛她的。他一定可以照顧好蕭君。他們一定會生活的很好。」

  陳喬其從小堅持的信仰「砰」的一聲徹底崩潰,仿佛整個人一頭撞到了海底的冰山,頭破血流,凝結成一塊又一塊的血跡。底下漫無邊際,越來越冷,越來越暗,整個世界「嘩」一下什麼都沒有了,重新歸於虛無縹緲。等到意識終於浮上海面,再次回到體內,身體像被人剝皮拆骨般疼痛難忍。心似乎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然後放在烈日下暴曬,汩汩的血流出來便凝結成黑紅的暗跡。他紅著眼,失聲大吼大叫:「不!蕭君不會的!」差不多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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