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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隔天上午,趙蕭君估摸著陳喬其已經去上課了,才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前,猶豫了半天才輕輕轉動鑰匙,輕微的「喀」的一聲,門鎖很順利的就開了。雖然估料陳喬其不在,不過還是有一些擔心,萬一沒出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恐怕又是一場爭執。一手慢慢的推開門,脫掉鞋子硬著頭皮走進去,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外套不在,明顯的舒了一口氣。整理好的行李等物已經不在客廳,走時的淩亂已經恢復乾淨整齊。

  趙蕭君推開自己的房門,一大一小兩個箱子豎著靠在牆角上,提起來卻沒有什麼重量。拉開拉鍊,裡面果然是空的。打開衣櫃,看見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衣物。走到浴室看了一眼,日常用的化妝品等物也照舊擱在檯子上。心裡不由得的閃過一絲無言的悽楚。看見並排放在一起的毛巾,一條是深藍色的,厚厚的絨線,舒服的面料,乾淨清爽,沒有任何的圖案,摸上去還是濕漉漉的;另外一條是淺粉色的印著卡通圖案的小一號的毛巾,卻是幹的。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麼,鼻子有一點酸,趕緊拿起那條淺粉色的毛巾,扭開熱水,倒了一點專用的泡沫,徹底的洗了把臉,然後將擰乾的毛巾重新掛在欄杆上。

  有些恍然的走出來,到處看了看,只不過短短一天兩夜的時間,當然還是那個樣子,可是心裡面卻覺得像是隔了一重山那麼遠,一切都有些疏離,看在眼裡竟然又是另外一個樣子。啊,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轉開陳喬其的房門,看見他床上淩亂一片,仍然不記得疊被子,換下的衣服還是隨手往地上一扔。不由得唏噓了一下,愣了許久,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惆悵著拉平褶皺的床單枕套,將揉成一團的被子疊的方方正正。拾起地的衣服扔到洗衣機上。又順手幫他理了理書桌,將電腦的插頭給拔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神恍惚,思緒有片刻的遲鈍。

  過了一會兒急急的起身,跑到自己的房間,快速的收拾衣物。幸好早就收拾好了的,陳喬其只不過又堆放回去而已。重重的合上箱子的蓋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蓋上了。然後到浴室胡亂的收了幾件日常用品,幾乎滑倒。看見欄杆上的毛巾,儘管是濕的,還是找了個塑膠袋帶走了。

  提著一大一小兩個箱子和一個大紙袋,靜靜的矗立在客廳裡。轉頭四處張望,眼睛忽然就濕潤了。不知不覺兩年多過去了,像流水一樣,黃金一樣的日子就這樣結束了,像家一樣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對比新居的淒涼冷清,想起來就覺得顫抖的哀傷。她何嘗願意走呢!

  自此以後,這裡的一切都將與她無關,都將隨風而逝。趙蕭君費力的拿下鑰匙串上的鑰匙,一個不小心,手上擦破了皮。只不過一點小傷,卻分外感到疼痛。放在嘴裡吮了吮,越覺得火辣辣的痛。將梅花型的鑰匙放在空無一物的玻璃桌上,一眼就能看到,十分醒目。然後大踏步出去,反手關上了大門。

  她吃力的拖動兩個大大的箱子,一步一步的蹭到社區門口,招手叫了一輛計程車,一個人坐在後面,十分詫異手背上為什麼會有滴落的淚水。生怕人看見似的,快速的抹去了。轉頭看窗外快速移動的槐樹,光禿禿的還帶有冬天的味道,淒淒慘慘,和她的心情大概差不多,儘管時令上早已立春。可是春天,春天到底在哪裡呢,為什麼看不到頭?

  第十二章 糾纏不清

  回到新居,好不容易將行李搬了上去,一頭坐倒在沙發上,空寂寂的什麼聲響都沒有,只聽的見自己的心跳聲。趙蕭君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傷感裡回過神來,依然殘留某種揮之不去的惆悵,懶懶的一動不動。忽然想起另外一個房客,往旁邊一間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裡面是什麼情形一概不知。據說是出差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新房客住進來了,連通電話也沒有。轉念一想,這樣也好,萬一脾氣不相投,還是少見面的好。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好處,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用顧忌其他人的感受。

  趙蕭君還來不及動手收拾行李,就急匆匆的趕回公司上班去了。大家很熱心的問她感冒有沒有好,趙蕭君連忙笑說:「好了,好了,你看,又是生龍活虎,一拳可以打死老虎。」眾人笑說:「那就繼續為公司做牛做馬吧!」眾人哄然大笑,趙蕭君忙碌起來,便沒有那麼多心思傷感惆悵了。

  拿著資料經過過道的時候,正好碰到成微拿著報表私下裡來找她,趙蕭君嚴守本分,規規矩矩的問好,稱謝。成微斜著眼看了她一下,用公式性的口吻問:「聽說趙小姐生病了,已經好了嗎?」趙蕭君微笑說:「已經好了,謝謝成總關心。」說著就要伸手去拿成微遞過來的報表。

  成微卻沒有放手,趙蕭君使了一點力,還是沒有扯過來,不禁疑問的望著成微。成微戲謔似的笑看她,然後說:「可別忘了自己的承諾。」趙蕭君咬了咬唇,無奈的說:「是,成總。」成微這才松了手,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才往另一邊的辦公室去了。趙蕭君有些忿忿的盯著成微離開的背影!真想當面啐他一口。

  由於昨天沒有來上班,堆積了不少的工作,趙蕭君直忙的團團轉。喘了一口氣,等到差不多忙完的時候,很多人已經下班了,只剩下幾個留下來加班的同事。趙蕭君走到洗手間先洗了手,對著鏡子圍上圍巾,戴上手套。回來等電梯的時候竟然又碰見成微。空蕩蕩的過道上只有她和他兩個人。趙蕭君有些疑心的想,怎麼就這麼巧合呢?

  成微站在過道裡只點頭示意了一下,趙蕭君也就沒有多說話。剛關上電梯門的時候,成微便有些懶洋洋的問:「不是說請我吃飯麼?什麼時候請?」趙蕭君沒想到他還記掛著這件事,不由得的說:「你還缺人請吃飯?」成微斜靠在電梯上,笑說:「那又不一樣。」趙蕭君沒好氣的說:「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吃飯。何況我這平民老百姓也請不出什麼好東西。」

  成微直直看著她,裝出錯愕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明白的說:「不是你自己說要請我吃飯嗎?怎麼現在又這樣說?」趙蕭君被他堵的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確實是自己主動提出來的,可是成微這樣,這也太——太說不過去了吧?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是這樣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

  於是說:「那好,你說你要吃什麼?」隨即又說:「不過今天可不行,出來的匆忙,身上的現金還不到一百塊錢,也沒有帶卡。」成微直看著她笑,然後聳肩說:「我又沒說要你今天請。」趙蕭君松了一口氣,說:「那你跟逼債一樣幹什麼!」成微懶洋洋的說:「我不過事先提醒你,到時候別忘記了。」趙蕭君心想趕緊還了他這個人情,省得追債一樣,於是說:「你什麼時候想吃?想在哪裡吃,先定下來,我事先去訂位子。」

  成微一腳踏出電梯,頭也不回的說:「到時候再通知你,你可別又找藉口推三阻四的。」趙蕭君追在後面說:「萬一我正好有事呢?」成微停下腳步,回頭沖她一笑,說:「那我可就管不著了。」趙蕭君氣急,這算什麼,隨傳隨到,還不能有藉口?狠狠的跺了跺腳。

  還沒有走出大門的時候,在服務台工作的小姐對她笑說:「喂,趙蕭君,你過來。」她是大樓的接待員,叫鄭穎。趙蕭君和她老是一塊出去吃午飯,關係頗熟,見她還穿著制服,不由得的問:「幹嘛?咦!平常不是早早的就走了麼?今天怎麼這麼晚還不下班?」她笑說:「等人呢。快過來,快過來,我有事告訴你。」趙蕭君不由得伏耳貼過去,笑問:「到底什麼事?看你一臉興奮的樣子。」

  鄭穎果然興奮的說:「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有一長的特帥的小男生急匆匆的跑進來,停在大廳裡似乎有些暈頭轉向。我便問他有什麼事,他想了一會兒才說找人,又問我知不知道『齊成公司』在幾樓。我問他找誰,他起先不肯說。我見他實在長的好看——」話還沒有說完,見趙蕭君在一邊搖頭歎氣,「噗嗤「一聲笑出來,自己也「咯咯咯」的笑出聲。趙蕭君和她在一起吃飯,每天必做的事就是聽她對每一個認識的或經過的男人評頭論足,然後鄭重的下一番意味深長,極有哲理的結語。

  鄭穎鬧了會兒,過了半晌,喘著氣繼續說:「確實長的好看嘛!再長大些簡直不得了,不過就是年紀小了點,還穿著中學生的制服呢!趙蕭君,你幹什麼!先不要捶我——於是很熱心的說我認識很多齊成的工作人員——除了齊成的老闆,誰叫人家長的好看,當然要熱心呀!你猜他怎麼說?」

  後面那句話幾乎湮沒在求饒的笑聲裡。趙蕭君還沒有想到那一層去,平日裡,她已經很少看到陳喬其穿學生制服了,所以一時沒有想起來。再說鄭穎這一翻話又說的嘻嘻哈哈,極其誇張,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依舊笑嘻嘻的問:「難不成人家是來找你的?你竟然碰上豔遇了,怪不得這麼興奮!」

  鄭穎色咪咪的笑說:「是找我的就好了,真是長的好看!你不知道,那眼,那嘴,簡直——」趙蕭君不屑的打斷她,取笑說:「是男人你就覺得好看!」鄭穎一拳打過去,罵:「我那麼沒品麼?真是長的好看我才會走過去搭訕的!幹嘛這樣看著我呀,人家是來找你的!」趙蕭君下意識的張口反問:「找我的?」先是嚇了一跳,等到意識過來的時候,不由得色變,有些著急的問:「那他人呢?怎麼沒有上來找我?後來上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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