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65)

六十五

　　舒宜眼睛裡閃動著溫和幽黑的光芒，絲絲縷縷，密密匝匝，每一絲每一縷都纏到夏桐的心上，他拉過面前那只瘦弱的胳膊把她攬在懷裡，緊緊地擁住她的腰。舒宜把臉貼在他的胸膛緊緊地閉著眼，她一個人已經站了太久太久，久到再沒有力氣一個人站起來。她忽然感動起來，因為這一個懷抱的溫暖，因為這一個懷抱的包容，因為這一雙有力的臂膀。她靜靜地呆在夏桐的懷裡，這一刻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舒宜以前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夠得到幸福，因為曾經有人說小時候心裡有陰影的人多半長大了，結婚了也不能幸福。這仿佛是一句魔咒一直讓她害怕，可沒想到承瑾離開了，她反而願意結婚，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

　　婚期還沒有確定，但是夏桐已經興奮地每天研究日期，安排舒宜和他父母的見面，安排婚禮，約請賓客，還有裝飾房子，車子……舒宜卻一點都提不起興致來，只是看見夏桐一臉的高興，覺得內心有愧，於是越發地細心照料夏奶奶。

　　雖然夏桐沒有要求她，但是舒宜知道N市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繼續做下去了，夏桐奶奶的身體，還有夏桐父母那一關，所以她決定辭職。夏桐原本要陪她一起回N市去，可她卻沒有答應。

　　回N市的頭天晚上舒宜在房間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半夜不知道幾點鐘，她起身到客廳喝水，一推開門，發現夏桐坐在沙發上，正盯著她的房門發呆。舒宜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還不睡？"

　　他低聲說："我睡不著，你睡吧，不用管我。"

　　不知道為什麼，舒宜忽然不敢面對他的目光，她低了頭去倒水，喝到一半的時候，夏桐叫了她一聲："舒宜。"

　　"怎麼了？"舒宜回答道。

　　不料夏桐轉而又說："沒什麼，你去睡覺吧。"

　　舒宜端著那杯水，發了一會愣，只覺得那杯水要冰到人心裡，然後無聲地笑笑，準備回房，剛要關門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了夏桐的聲音："舒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答應嫁給我，雖然讓我覺得非常高興，可是冷靜下來我覺得害怕。舒宜，你知道嗎，我從小要什麼有什麼，從來沒有人違背過我的意願。只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我媽說我那是一種變態的征服欲，但是我知道不是的。我看見你的頭受傷了我會心疼，比我自己頭受傷了還要難過；我看見你總是一個人倔強地面對一切我就會很難受，尤其是每次看見你一臉平靜，我就覺得說不出的難受。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會把心情寫在臉上，誰也不能從你臉上判斷出喜怒哀樂。我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是我就是沒有辦法給你帶來幸福和快樂。不過舒宜，你知道嗎，有了你，我願意特別努力，努力給你帶來幸福。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你相信我。"

　　舒宜轉身，看著夏桐坐在沙發中央，水晶燈溫暖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一瞬間有那麼一點不真實，他眼睛裡閃動著細碎的光芒，她露出一個微笑。舒宜的心仿佛被這微笑撫摸了一下，她感動這低沉溫柔的聲音，感動這樣的微笑，於是她也微微一笑安撫他說："夏桐，我已經答應你了，就是我願意和你在一起，我不會後悔的，你去睡覺吧。"

　　"真的嗎？"夏桐追問道。

　　"真的，我到N市處理完事情馬上趕回來和你結婚，好嗎，你去睡覺吧。"

　　夏桐專注地看著舒宜，仿佛要從她眼睛裡得到什麼似的，好一會他才笑笑站起來說："你去睡覺吧，我也馬上睡了，明天我送你去機場。"

　　可是舒宜在床上躺到半夜才睡著，沒有拉窗簾，B市的天幕上也看不見星星，她憂傷起來，若是小王子在地球上也看不見星星將會多麼難過，想了一下又覺得不會，沙漠裡沒有水汽也就沒有雲，一定能看見星星的。只是他若是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自己星球上，再也沒有機會看見他的玫瑰花，不知道該哭成什麼樣子了。她又想起夏桐方才的反常，或許是出於一種恐懼，害怕她會一去不復返。她忽然想曾經看過的一句話來，害怕是一種很貴重的東西，需要很多才能讓一個人為另外一個人害怕，而她這麼多年，一直在讓夏桐為她害怕。

　　這個時候她不敢讓自己想起承瑾，那麼她又為什麼害怕呢，害怕得不到幸福，所以不願意見他；害怕他會離開，所以不接受他；害怕他訂婚，所以自己聽從靜雲的話先一步嫁給別人，原來，她也一直在害怕，為了承瑾而害怕。

　　N市公司的離職手續辦得相當俐落，但短短幾個月之內公司裡相繼走掉靜雲和舒宜，丁總監心裡是極不願意的，但又不得不放，只是見她正在收拾，有人把頭探進來看了看說："舒宜，終於決定結婚了吧？呵呵，夏公子金石為開啊。"

　　舒宜抬起頭來，發現是李副總，便也笑笑，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又把頭低了下來。

　　當她快把東西收拾好的時候，有一個人旋風一般地拐進辦公室沖到舒宜面前，喘著粗氣，舒宜一看是小譚，忙扶住她說："小譚，你慢一點呀，出什麼事了？"

　　小譚還是氣喘吁吁地說："舒宜姐……舒宜姐……你你，你到哪裡去……去了……"

　　舒宜忙給小譚拍拍背說："你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著急。"

　　小譚扶著桌子微微休息了一下，才說："電梯出故障，我怕你走……走了，我是跑上來的。舒宜姐，你這半個月到哪裡去了，怎麼手機也打不通，人也找不到，一回來就辭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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