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許我塵埃落定(58)

五十八

　　他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掉下來，滲進了舒宜的頭髮裡，他緊緊地抱著舒宜，認真地承諾："不會的，我再也不會把你一個人丟下了。"

　　得了承諾，舒宜像一個囂張的孩子，仍舊不滿足地伏在他懷裡啜泣："承瑾，你不要走，你不要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你知道嗎，我好怕。你知道我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嗎，你知道我到底有多難過嗎，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承瑾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舒宜，對不起，對不起……"他宛若在哄一個嬰兒，語氣溫柔，態度堅定。"舒宜，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下，不該輕易地離開，我不應該在你最難過的時候不在你身邊。舒宜，對不起，以後我一定不會再把你一個人丟下，我們結婚，以後……"

　　有了溫柔的撫慰，舒宜沉寂了這麼多年的委屈悉數爆發出來。她在承謹的懷裡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媽媽一樣，哭出所有的委屈，哭掉所有的害怕，想讓那種迷路的滋味永遠不要再回來。但是她哭著哭著，忽然意識回復了一點，便馬上推開他，離得他遠遠的。

　　承瑾的懷裡忽然一空，疑惑地看著舒宜。

　　舒宜雙手環抱著靠著車窗的頭，眼睛裡滿是心碎和絕望，聲音也嘶啞悲涼"不，不行。承瑾，沒有以後，沒有以後，你知不知道沒有以後？人生沒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沒有希望……"

　　承瑾的心都被這些話揉碎了，心裡仍回蕩著她的話："人生沒有希望，舒宜的人生沒有希望……"

　　從小就無家可歸，一出生便承受了私生女的駡名，被父親帶回家又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這些痛，沒有誰比承瑾更瞭解。但是偏偏他丟下了她，都不知道這十年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承瑾自責又悔恨，一手摟過她的肩膀，把她緊緊地擁在懷裡，他想用自己的力氣，自己的懷抱告訴她：不會沒有希望，不會沒有希望，他一定不會輕易地離開。

　　他早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唯有緊緊地抱著她，緊緊地擁著她。

　　有這樣溫暖的胸膛，如此有力的臂膀，舒宜的哭泣聲終於漸漸緩下來，她乖乖地伏在他的懷裡，靜靜地抽哭泣，漸漸睡了過去。舒宜睡著的樣子仍是那麼可憐，小小的臉上淚痕縱橫，眉毛微微地翹著，手緊緊地拽著承瑾的衣襟，如此小的手卻十分用力，承瑾能感覺出來她睡著了仿佛都在害怕，她的指關節都有些發白，難道是拽得這麼緊她還是怕會拽不住嗎？

　　承瑾心裡又湧上一股酸澀的熱流，他緊了緊自己的手臂，仿佛想再次確認自己已經擁著她了，又仿佛想要告訴她，其實她不必這麼用力，他永遠都不會離開的。

　　已經是早上九點了，從昨晚被抱回酒店到現在，舒宜還沒醒。承瑾呆呆地看著她的睡顏，仿佛只有她睡著的時候才如此近地看她，小時候是，長大了還是。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尤其醒著的時候，永遠缺乏安全感，想到這裡承瑾的鼻子又是一陣酸。

　　小譚站在門外躊躇著，終於還是輕輕地推開了房門。

　　承瑾回過頭來，小譚站在那裡有點兒慌亂無措。

　　小譚訥訥地說："趙總，我們今天還要去談判，我來……我來……我來叫舒宜姐起來。"

　　承瑾揉了揉眉心，轉過頭，又看了看舒宜，然後起身把小譚拉到門外，輕輕地說："她昨天喝了很多酒，今天先讓她休息一下，先別叫她了。"

　　小譚揉著衣角，咬著唇說："可是……可是我們已經約好了那個公司，昨天見過面了，今天簽約，不能遲到的。"為了證明那個合約的重要性，小譚又加了一句，"很大很重要的一筆單，不然老總也不會派舒宜姐來。"

　　"你能一個人去嗎？"承瑾請求地說。

　　小譚微微一驚，抬起頭看了一下承瑾，馬上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紅著臉說："我……我其實……這個項目一直都是舒宜姐在負責……"小譚心虛，舒宜把一切都做好了，自己就知道和度假一樣，什麼都沒準備，誰曉得現在舒宜會出岔子，唉！

　　承瑾回頭看了一眼病房，然後低下頭看著小譚的眼睛："是哪個公司？"

　　"啊？"小譚被他看得心裡又亂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承瑾重複了一遍："是哪個公司？"

　　小譚趕忙報上了公司名字。

　　承瑾又揉揉眉心說："好，我知道這家公司，我跟他們打個招呼。你先守著她，讓她先睡一會，我先走了。"

　　小譚懵懂地點點頭："哦，知道了。"

　　小譚又接著支吾著問了一句："趙……你……"

　　昨天晚上他把舒宜準確無誤地找著，送回房內又一言不發地守了一夜，她一直很好奇，現在說走就走，什麼話都不說。什麼嘛！害她昨天晚上翻來覆去一個晚上都沒睡著，這個趙承瑾！

　　小譚撇撇嘴，進了舒宜的房間，看得出承瑾很細心，舒宜醉成那樣，現在居然看不出有一絲淩亂和狼狽。她坐在窗前，手支著下巴，愣愣地看著舒宜，仿佛想看出一點名堂來。小譚看來看去沒發現什麼兩樣，又看了幾分鐘也趴在舒宜的床前睡著了。她昨天為了找舒宜也鬧騰了一個晚上，這時候也累了，一睡就睡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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