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吻我,以葬時光 | 上頁 下頁
一七四


  她突然很哭,也很想吐,胸口像是被一顆大石堵上了,窒息的讓她暈眩。

  許多刻意埋藏的回憶在這一刻,蜂擁而至。父親,父親就是這樣離開她的……

  安爸爸仍是從前的模樣,謹慎而沉穩,一點不顯驚慌,甚至,還有些從容。照片的邊角是安媽媽同樣從容的模樣,精明而冷靜。不像母親,當年父親走的時候,母親整個人幾乎哭到崩潰,很快便病倒了。

  審判的時候,她陪母親去旁聽。父親看見他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雖然,笑容很苦澀。父親站在被告席上的時候,甚至,還挺了挺胸,面對著審判席。

  公訴人念了長長的一段起訴書,之後審判長問父親:「對起訴書中對你所指控的犯罪事實,你可以進行陳述和辯解!」

  父親說:「對我所犯的罪行,在雙歸期間,我已全部供認不諱。由於我的過失,給我市人民的生命和財產造成極大的安全隱患,我願意接受法律對我的任何制裁。」

  審判長:「也就是說你承認起訴書中對你的全部指控?」

  父親說:「不。我並沒有索取賄賂,我也沒有貪污工程款。我不知道對我的這兩個指控的根據是什麼。」

  接著公訴人請出了人證,這個人,柯尼卡也是認識的,叫陳永協,是父親與安爸爸的朋友,來過家裡幾次,聽說是在建設局任職。

  柯尼卡那時候才知道,這個人竟是父親收取賄賂的人證。

  在席上,陳永協說他曾去找過被告,希望被告能將工程交給某企的工程隊做。因為經濟不景氣,這樣的工程,肥水不流外人田,某企畢竟是當市自己的企業。

  公訴人問他,當時被告柯立山是怎樣回答的。陳永協說,當時柯立山告訴他,要想得到工程,就得靠實力,就要認真把各方面的工作做細點。

  陳永協又補充了一句,這是被告在暗示我要行賄。

  公訴人說,難道被告就不是別的意思嗎?比如說他確實是讓你把競標的準備工作做好,而不是一種暗示?

  陳永協說,我認為不是。否則,我向他行賄,他怎麼會接受呢?

  父親陡然就急了,吼道,當時你送了幾盒巧克力,說是給我女兒吃。我根本不知道裡面會放了那些東西。

  柯尼卡想起這些,眼眶一陣一陣的發熱,突然就抑制不住的站起身跑去了盥洗室。

  是了,那些巧克力,進口的DebauveGallais巧克力,精美的鐵皮大包裝盒,她最喜歡的零食。

  太貴,母親總是不捨得給他買,陳永協送來幾盒的時候,只說是親戚出國帶回來的,她當時乖巧的在一邊沏茶,卻被那巧克力精美的包裝吸引住,期待的看著父親。

  父親太疼愛她了,當即掏錢包,說,老陳,不能白要你的,算是拖你買的,我就謝謝你了,這丫頭嘴饞的很,喜歡吃這玩意兒,快傳遍政府大樓了。

  只是,她還沒有吃到,便被母親收起來鎖到櫃子裡,責怪父親太慣著他,一個勁兒數落,說這丫頭小小年紀都有蛀牙了。父親偷偷對她做鬼臉,告訴她,會給她偷一盒來。

  偷是偷來了一盒,父親還替她拆開包裝,打開盒子,結果臉都白了,急匆匆的抱著盒子出了門。再沒多久,便傳來了父親被雙規的消息。

  多可笑的事情,一切都只是因為她喜歡吃的巧克力……

  審判席上,陳永協說的證據便是那些巧克力,包裝精美的盒子裡邊,實際上放著十萬一張的無記名銀行卡,一共十張。

  接著,公訴人開始問父親許多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父親根本無力招架,整個人顯出崩潰的架勢。宣判結果的時候,父親回頭看了她一眼,深深的,也無力的。

  柯尼卡手撐著洗手台,開始嘔吐……她喜歡吃的巧克力,害死了父親……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大力的打開水龍頭,掰朝一邊,水涼的刺骨。她哆嗦著用手掬起水,一點一點朝臉上撲。

  柯立山入獄後,安爸爸升職了,陳永協因為自首,並且做了污點證人,且是受被告引誘,不得已才行賄,加之身體抱恙,得以保外就醫……

  母親訓斥她,都是安家害的。母親說,再看見你跟安家的人混在一起,我打斷你的腿……

  母親清醒的時候,躺在那裡,拉著她的手,斷斷續續的說:卡兒……別恨媽……媽心裡恨啊……

  柯尼卡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甚至連哭的力氣都已經失去,她並沒有倒在地上,雙目中霧氣氤氳,不用看,她也知道,這樣溫暖有力的懷抱,除了楊初一,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楊初一幾乎是半抱著,將她扶起來,剛剛看她穿著白色的紗裙跑過來,開始還疑心是自己看錯,還好過來看了看。

  她的紗裙是伴娘裝,臉上的妝也有些花掉了,她的神情茫然、無助,更多的,是難過,或者說,是絕望。

  「膠捲兒……」

  他溫柔的喚她,她呆呆的望了他一眼,雙手冰涼,身子微微顫抖。

  楊初一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裹住那裸露的雙肩。

  她突然的,抓住了他的手,充滿霧氣的眸子盯著他,喃喃著:「初一,我想媽媽了……」

  他愣了愣,攬緊了她:「等我出差回來……唔,如果有時間,就陪你去看他們,好不好?」

  楊初一又看了她一眼,低聲問她:「要不要送你去休息室休息一會兒,你是伴娘,今天事情會很多。」

  柯尼卡搖搖頭,竭力扯出一抹笑,終是忍不住,抓著他的衣服,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哎喲,這倆孩子,不知道以為今天是你倆結婚呢。」阮香蘭笑眯眯的,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兩個人面前。

  柯尼卡不好意思的抬頭,迅速的抹了抹眼睛。阮香蘭一看,忙走近了,摸著她的臉問:「怎麼了這是?」

  旁邊有人已經在喊初一了,今天人多,每個人身上都夾了一個接收器。柯尼卡忙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又給他穿上,催促他趕緊忙去。

  「行了,我在這兒呢,快忙去吧。」阮香蘭也跟著催,伸手推了推他。

  「好。那我去看看,你們聊著。」

  初一邁著大步子走開了,柯尼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被蘭姨牽住了。

  阮香蘭貼心的並沒有再去問什麼,兩個人回到了新娘化粧室,化妝師給柯尼卡簡單的補了一下妝。三個伴娘均是白紗短裙,長髮優雅的盤在腦後。她喜歡簡單,並沒有要求過多的首飾做裝飾。

  婚禮大堂佈置的浪漫雅致,純白的長桌布配以粉色的裙腳,所有的門廊全部由粉色的氣球結成。一邊是菜色豐富鮮美的自助餐色,酒水一應俱全。

  用餐的時候,伴娘得隨著新人四處敬酒,許是還想著報導上的那些事,柯尼卡隱隱的覺得不舒服。

  杯中的酒已經被侍應生體貼的換成了溫開水,一杯一杯入肚,一圈走下來,水也已經沒了溫度,三四月的天氣裡,這樣喝涼水,頓時被涼涼的感覺包圍著腹部。

  走到楊家的這桌時,初一附到她耳邊,問她累不累。她抿著唇笑,搖頭。他看著她笑,有些失神。她的打扮是三個伴娘裡最簡單的,他卻覺得,她在她們旁邊,毫不失色。

  旁邊有不少拍照的、攝影的,全程跟拍,鏡頭不時晃到他們這

  裡。初三端著杯子嚷嚷,說咱一家人順便照個合照。也不知誰說了句,吃完了會有專門的拍照時間,初三卻不肯依。

  拍照的時候,初一自然的攬著她也站了過去,她有些窘,說好了楊家人照……幾個長輩瞧見了,也沒有說什麼。阮香蘭反倒笑了笑,說,你倆那就站我旁邊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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