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吻我,以葬時光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他的聲音很輕,她聽不真切,迷迷糊糊的當口,只記得,他拿車上的毛毯裹住她的身子,輕輕的抱下車。他的懷裡暖暖的踏實,她下意識的往他胸口蹭了蹭。

  他或許在等她的回答,她卻已經沉沉的睡去。

  這兩天,她真的累壞了。

  如今的生活太過平靜,甚至有點安逸。柯尼卡很滿意現在狀態,跟唐筱米聊天的時候,都會不自禁的覺得太過舒服,接著連聲喟歎。

  柯尼卡從前會笑話唐筱米,說她被傅瑞陽給寵的沒法沒天了,矯情的很。

  這些日子,便輪到唐筱米來笑話她矯情。

  可不是,他幾乎每日都來接她下班,黏糊的很。在她以前,幾乎無法想像,原來,他竟是這般溫柔耐心的男人。有時候還有些孩子氣,鬧的她哭笑不得,心中卻是軟軟的,覺得實在是安心。

  這兩天,他有事出差,說是去英國有事辦,需要些時日才能回來。走的前一晚,那架勢,恨不得把她揣兜裡一起帶走。黏黏糊糊的,一直親吻她,一雙爪子,不安分的在她身上動來動去的。

  她這樣想著,心中覺得好笑。偏偏那天她MC來了,他抱著她,那個鬱悶勁兒。溫熱的唇齒在她身上流連著,她被他鬧得心中酥酥麻麻的,一口子氣出不來似地。他卻突然頓在那裡,重重的喘著粗氣,口裡不滿的哼哼著。

  她微睜開眼,便瞧見他那眼神,簡直堪稱哀怨。她笑,他便堵上她的唇。一個晚上,折騰的他睡不著,她也不得安生。非得抱著她睡,抱著又不安分,不安分了還得去洗澡……

  柯尼卡笑著整理資料,他已經走了兩天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他在的時候,每晚鬧的她睡不好覺,天天面色鐵青的起床化妝。現在可好,他出差了,她反而睡更不踏實了,翻來覆去的,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習慣果然是可怕的,她陡然像是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從前一個人的時候,她覺得她把自己收拾整理的挺好的。可現在,每天早上不是丟三落四,就是毛毛躁躁的,吃飯也是越來越不規矩,晚上一個人回到別墅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知曉他的工作很多很忙,每日仍是抽出許多時間來陪她,現在出了差,也是電話不斷。

  他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覺得輕鬆自在,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他現在不在了,聽著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隔著遙遠的距離,她的眼眶都禁不住要濕潤。

  想念一個人原來是這樣子的,僅僅是聽著他的聲音,也會感受到溫暖和踏實。僅僅是他平常的問候,按時吃飯了沒有,睡的好不好,工作累不累,僅僅是如此,她也會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是嗯嗯嗯,而後重重的點頭。

  她暗自告訴自己,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她要告訴他,他不在的這些時日,她很想念他。那種真真切切的思念,像千萬隻蟲蟻般,啃噬著她的心,這種感覺,不會作假。

  她也沒有想到,他這一去,竟是去了那麼久,一天,兩天,三天……她也沒有想過,她竟會這般想念他。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容不得她再繼續追究想念的問題,她接到莊瑩的電話,母親又一次病危了。

  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躺在那裡,鼻子裡還插著氧氣管,手上掛著吊瓶,屋子裡擠滿了人,或是白衣服的醫生,或是淺藍色衣服的護工。

  莊瑩看見柯尼卡來了,迎上去,嗓音低沉:「你來了,阿姨的腦幹已經徹底壞死,現在還染上了併發症,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柯尼卡已經說不出話來,訥訥道:「前天,就週末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那天她跟母親說了很多話,那天初一剛走,他說要去英國一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她無端端的很想念他,便在醫院待了一晚上。

  她還跟母親說,說初一待她很好。她想,母親許是還不知道初一是誰,她告訴母親,那個常常幫她擦手擦臉的那個男人,那個幫她轉院的男人,那個將她寵的不像話的男人,那個男人便是初一了。

  她不知道母親能不能聽見,那天,她說了很多她跟初一的事,她想,許是母親願意聽呢。

  一個護士進來,從柯尼卡身邊繞過,一面伸手揭了沈秀玲脖子上的膠布,柯尼卡這才發現,母親脖子上竟是一個大洞。

  護士拿起一根管子深到洞裡吸了些東西出來,莊瑩看見柯尼卡發愣,心中有些不忍,小聲的解釋著。

  「阿姨她有併發症,肺炎同支氣管炎,只能這樣把痰取出,否則她會窒息的,那時候就會更加危險。」

  柯尼卡沒有勇氣再看下去,當初醫生宣佈母親成為植物人時,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害怕過。母親的頭髮全白了,靜靜的躺著,那些冷冰冰的儀器挨著她的身子。心電儀一聲一聲的響著,母親的臉上溝溝壑壑,才幾天,怎麼老去這麼多?

  莊瑩拍拍她的肩,語調柔和:「這次要有心理準備,阿姨怕是挺不過去了……」

  「你,要不要告訴楊先生?」莊瑩試探的問道,「這時候,你的身邊得有個人陪著。」

  柯尼卡吸了吸鼻子,眼神澀的厲害,她不敢呼吸,好像那樣眼淚就會瞬間掉下來。

  她拼命搖頭,視線仍落在母親身上,聲音嘶啞的不像話:「不要聯繫他,不要告訴他……」

  他還在外面,她不能因為這個把他叫回來,去這麼久,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再說,即便他回來,又能怎麼樣呢?

  她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儘管如此想著,心仍是輕輕劇烈的顫起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一個人該當如何。

  在這種時候,其實,她的心底萬分迫切地想要為自己找個依靠,可以痛痛快快地將情緒發洩出來,可以不管不顧,放任自己花大把的時間沉浸哀痛之中,隨意哭泣流淚。

  可是,初一,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她怎麼能在他最忙的時候把她叫回來,僅僅是做她的一個依靠呢?

  病房裡護工來來往往,量體溫,換藥水,幾個醫生站在一旁,手裡拿著簿子,似是在商量什麼。

  柯尼卡朝前走了一步,看似平靜的開口:「如果沒什麼事,你們能出去嗎?我想單獨跟她待會兒。」

  眾人停下手裡的動作,均看向莊瑩。莊瑩看了一眼柯尼卡,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薄弱。

  輕歎一口氣,莊瑩點頭:「我們先出去吧。」

  待病房裡的人陸續退出,柯尼卡一時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好,一個人坐在病床邊發呆,腦子裡有如一團亂麻。她下意識的去翻母親的頭髮,手有點兒抖,竟真的找不出一根黑髮來。

  手指在母親的臉頰上滑過,碰觸到頸子上的膠布。她的手哆嗦了一下,那個膠布瞬間凹下去。她的心像是被重物狠狠擊中了一般,恐懼不可抑制的湧上來。

  她不懂,她不能理解,她無法相信,好好一個人,怎麼就在脖子上戳了個洞呢?

  她的母親,脖子上有一個洞……

  眼睛濕濕的,頓時模糊了視線,整個人順著椅子滑坐下去。她用手抹了一把眼睛,也不知哪來的水,手上,臉上,口裡……越抹越多。

  媽媽,我還沒有結婚,還沒有給你生個外孫。

  媽媽,初一對我很好,你就不想見見他嗎?就一眼,看看你女兒的眼光怎麼樣。

  媽媽,你真的捨得離開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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