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請吻我，以葬時光　|　上頁　下頁

二九

她只得去攔住唐建軍的車，那樣大的雨，她站在那裡，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顧不上自尊，顧不上旁人怎樣看她，她只知道，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籌夠錢。 　　終究還是耽誤了。 　　開始的時候，母親的手腳還能勉強動動，會睜開眼睛看著她。她說話的時候，母親會眨眨眼。她喂母親吃東西的時候，母親還會微笑。 　　甚至有段時間，她以為母親會康復起來，因為偶爾母親會說幾句話，雖然說得磕磕巴巴，卻還是能叫出她的名字：卡兒，卡兒…… 　　母親會顫抖著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頭髮：卡，卡兒，不要管，管媽，媽媽…… 　　卡兒……你，以後……要怎麼辦？ 　　爸爸，和，媽媽，對，對不起，你…… 　　可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三年前，大概就在三年前，母親就再也不會動彈了。 　　她搖搖腦袋，甚至想不起，母親與她的最後一句對話是什麼時候，說的又是什麼。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母親越來越瘦，鬢角的銀絲越來越多。偶爾也會睜開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她記得很清楚，純淨的猶如嬰兒般沒有雜質，卻充滿無助。 　　那一瞬間，她甚至搞不清自己是在救母親還是在害母親。 　　再後來，母親就連眼睛都沒用睜開過。每天都靠輸液、胃飼管進食維持生命。 　　「現在你母親的身體各項機能都在下降，好在延髓並沒有受到損害。柯小姐，你要明白，這種案例，尤其拖了這麼久，能夠好轉甚至治癒的機率是微乎其微的。」D.F盯著柯尼卡，「對於這點，你必須要有認知，也要做好思想準備。」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楊初一已經握住了柯尼卡的手。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浮木，滿腦中都在轟鳴，夾雜著母親的聲音。 　　卡兒，別怪媽，媽，心裡，恨…… 　　卡兒，對自己，好點兒…… 　　D.F又說了下治療方案，可是她完全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的聲音，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卡兒，你們都不是小時候了，你回去問問你爸爸媽媽，還同意不同意你這樣。 　　柯尼卡，快回去，你家裡出事了。 　　柯尼卡，覺得可能嗎！ 　　…… 　　「D.F不好意思。」楊初一對著李元使了個臉色，「詳細的跟老李說一下就行，我女朋友。」他頓了頓，繼續道，」今天不是很舒服。」 　　「也行。」D.F打量一下柯尼卡泛白的臉色，歎了一口氣，指著莊瑩道，「明天我還要去參加研討會，其他的事情，我會交代給Yolanda。」 　　「好。」楊初一點頭，「莊小姐，麻煩你了。」 　　「應該的。」莊瑩看了看柯尼卡，繼續道，「何況，她是我朋友。」 　　柯尼卡聽到這句話，眉毛挑了挑，抬起頭看向莊瑩，面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 　　楊初一把柯尼卡攬在懷中，兩個人走在醫院的長廊上，身後傳來莊瑩的聲音。 　　「柯尼卡。」 　　柯尼卡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楊初一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莊瑩道：「莊小姐還有事嗎？」 　　莊瑩盯著柯尼卡的背影，許久才開口道：「楊先生，我跟她很久沒見了，能不能讓我們敘敘舊？」 　　「改天吧，我想帶她回去休息。」楊初一看了看柯尼卡淡淡道。 　　自從這個莊瑩出現開始，她的臉色都不對了，這些他自然能看得出。雖不知她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對她的衝擊著實有些大。 　　他握著她的手，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手心的冷汗，她纖細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著，她的眼底蒙著一層霧氣…… 　　「柯尼卡。」莊瑩似是沒聽到楊初一的話，反而向前跨了一步，試圖拉住柯尼卡的胳膊。 　　「莊小姐。」楊初一的臉沉下來，一把捏住莊瑩的手腕，冷冷道，「看在D.F的面上，請自重。」 　　莊瑩吃痛出聲，楊初一這才鬆開她的手腕，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柯尼卡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莊瑩這個人，第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應該在籃球場上吧，她靜靜站在那裡，笑容恬靜，時不時跳起來拍手叫好，那時候，她是學校有名的校花呢。 　　「我跟她是很久沒見了，能不能讓我單獨跟她聊聊？」柯尼卡對上楊初一的眼睛，想了想，又加了句，「我沒事。」 　　楊初一微微眯了眯眼睛，在她耳畔輕語道：「我在車裡等你，我沒有耐心，你知道的。」 　　柯尼卡點點頭，隨著莊瑩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莊瑩遞給柯尼卡一瓶礦泉水，自己也擰開一瓶。兩個人站在長廊盡頭的陽臺上，中央空調的冷氣吹在身上，竟是格外的冷。 　　兩人沉默許久，莊瑩才開口道：「柯尼卡，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柯尼卡仰頭灌了一口水，涼涼的水從口腔滑過，微微低下頭：「唔，挺好的。」 　　「阿姨，她怎麼會……」莊瑩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身體本來也不好，家裡又發生那些事……」柯尼卡抿抿唇，繼續道，「有時候想想，這樣也好，要是還醒著，我怕她辛苦。」 　　莊瑩長長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頓在半空卻又收回。 　　「楊先生，他是你男朋友？」 　　柯尼卡捏了捏礦泉水瓶，發出細細的聲音，有些刺耳，像塑膠泡沫滑過玻璃。 　　「算是吧。」她偏過頭去看莊瑩，「你呢，剛回國？」 　　「恩。」莊瑩微微笑著，「暫時會留在N市。」 　　「哦。」柯尼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目光停留在對面的樓上，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你不想問問他嗎？」莊瑩探究的打量柯尼卡，毫不躲閃。 　　柯尼卡卻笑了，眼睛盯著對面樓上的小小的人影：「他，怎麼樣了？」 　　「我們……」莊瑩笑了笑，擼擼額前的劉海。 　　「對不起，我接一下電話。」柯尼卡搖了搖手機，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手機被調成了震動，是楊初一打來的。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一個普通的電話如此及時，打破了她的尷尬。 　　她比誰都明白，她有多害怕莊瑩說出讓她不能接受的話來。他們的幸福，從來就不等同於她的幸福。 　　「敘舊結束了嗎？」他的聲音在電話裡顯得格外慵懶和隨意。 　　不知怎的，她的心中一暖，輕輕點頭：「快了。」 　　「我們還沒有吃晚飯。」他的聲音有些無賴，「回去做飯吧。」 　　她頓了頓，抿緊了唇，一瞬間，聽筒裡仿佛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嗯。」她微微點頭，聲音輕不可聞。 　　「你們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莊瑩微笑著，嘴角顯出淺淺的酒窩。 　　柯尼卡沒有否認，只是不好意思道：「他還在外面等我，我得先走了。」 　　「好，有機會再聊。」莊瑩擺擺手。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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